事到如今,我爹宠妾灭妻,重庶轻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大娘是个身子弱的,早些年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让爹记了恨,不过碍于是结发夫妻,始终保留着大房。她的儿子也就是我大哥,更是爹的嫡长子,成日只会游手好闲,爹早就对他不抱希望,留着几个庄子铺子供他终老罢了。所以其实大房,在我穿來甚至更久之前,早已形同虚设。
与大房有相同地位的,还有三房,我那位身子羸弱的二哥,我几乎沒有见过,听说也熬不了几年了。
三哥,我的亲兄长,自从亲娘离世后也已远走他乡,不知归期几何。
曾经声名大噪的盐商杨家,就这样破败了下來,因为之前殁了两位主子,大半的院子闲置了下來,佣人也跟着少了许多。
说破败吧,立威现在又是在皇上手底下做事,真真是极为诡异的。
否则,五姨娘也不会那么嚣张跋扈吧。
毕竟现在争气的两个青年男子,都是她的儿子,况且她还生了个女儿,听说也已经美若天仙。
闲聊不久,厨房已经把甜点端上來了,我细细看去,精致的白瓷碗里盛放着数十枚元宵,白如碧玉,香气诱人。
爹吩咐着下人把汤匙放进碗里,道:“今儿个我们一家人不要人服侍,自己动手,好好尝尝这些个元宵。”
爹话音一落,下人们都退下了,偌大的前厅只剩下我们四人。爹率先举起了汤匙,道:“既是元宵节,就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立威立武,先敬你们四姐姐。”
立威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递过茶,道:“我与六弟知道四姐姐身子骨还沒复原,不便饮酒。这是上好的竹叶青,我们兄弟以茶代酒,敬四姐姐一杯。前尘往事,四姐姐莫要再想,这里永远都是四姐姐的家。”
立武很是不高兴,看到爹铁青着脸,这才勉强站了起來,虚无地一笑。
我牢牢地握住杯子,将茶一饮而尽,道:“五弟说的话,四姐姐我都记住了。”
这里永远都是四姐姐的家。
这样的话从立威口中说出,我竟一点不觉得虚假。看來爹是打定主意要把杨家交到他手中了。
至于立武,双生兄弟,一母同胞,始终少了一份稳重内敛。
五姨娘的泼辣虚假我是见识过的,有这样一位娘亲,这样一位不识大体的兄弟,杨家交到立威的手上,真的万无一失吗?
只怕也是爹,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吧。
爹看着我们姐弟相处融洽,安慰地点了点头,搅动着瓷碗里的元宵,有些感慨地道:“你娘最爱吃元宵,可惜,她现在吃不到了。”
我刚刚收拾好的情绪瞬间分崩离析,因为爱吃元宵的不是被升了平妻抚养我长大的娘,而是那个把我生下來却被我叫做姨娘的娘!
原來爹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竟然还装作若无其事,早就知道还要不顾一切把我这个庶出的女儿接回家!
我看着爹已然苍老的容颜,不禁想问,爹,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爱过的?
还是每一个你都爱?
你如此宠爱五姨娘,任由她每日光鲜亮丽地以女主人自居,为何提起我娘,你却突然那样的哀伤,哀伤到仿佛失去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我娘,只是你的旧人吗?
用來缅怀的旧人?
可为何你又要那样的疼爱我?
我转身离去,捧着碗跌跌撞撞地回到“梅仙居”,我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出嫁。
娘在这里生活,梅仙居这不大不小的院落就是捆绑她一生到死的角落。
我现在又回來了,只是再也看不到娘了。
房里的摆设一丝一毫也沒有变过,我回來前翠倚已经清理过,见不到一丝灰尘。我轻轻触摸着这里的一窗一帘,往事像潮水一般涌來,很快就湿了我的面颊。
我恼恨自己,明明现代就是个大学生,素描丹青都是必修课程,却在穿來的这三年里,沒有替娘画过一幅画,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可我却一点也抓不住!
到头來,也只能,无语凝咽。
娘,女儿回來了,您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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