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偏门走进殿内,陈公公一眼便看出,今日朝堂之上正在商议大事。
众臣正为是否与西越开战之事激烈争辩不止,几位大臣轮番慷慨陈辞,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一时不少人争红了脸,几位激动不已的文武大臣说着说着,竟还跪在了地上。
而轩辕恒则始终冷沉着一张脸,不时对群臣的争辩点评驳斥几句。
见此剑拔驽张的情形,原本焦急不已而又喜忧交加的陈公公,一时却不知是否该上前打扰皇上。
“皇上!”一位满脸银须的老臣手执象笏跨前两步,也跪在了大殿之上,“请皇上听老臣进一言。西越东昊,绝不可开打,重蹈东昊与北国战火不息的老路。老臣今日便以这项上人头,恳请皇上三思!”
“你有话便好好说,不必捎带上你项上人头。”
面对众臣的激动不已,甚至以死相谏,轩辕恒依然是那种冰冷至极,不为所动的语气,“你项上这颗人头也顶不了多大作用。若真要开战,你这颗人头根本阻止不了;若要主和,也绝不是你这颗人头的功劳!”
似乎厌烦了群臣动不动便在朝堂上拿项上人头说事,轩辕恒略带不屑地说完,俊眸透过面前长长的十二旒冠冕白长珠,从大殿上群臣脸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于正站在一旁呆听着,一直找不到机会插嘴的陈公公身上:
“陈总管,你怎么来到了大殿之上,可是宫中有何大事发生?”
见皇上与群臣皆将莫名的眸光转移到他身上,陈公公连忙抓住机会禀报道:“回禀皇上,恭喜皇上,慕容婕妤适才腹中作动大痛。太臣与絮语医女及时赶到,说慕容婕妤马上便要临盆,龙嗣很快便可诞下!”
一时,原本剑拔驽张,争辩得不可开交的朝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人人皆神情复杂地看着殿上的轩辕恒,又有人偷眼瞄了瞄殿下家世地位或又将更上一层楼的慕容太尉父子,个个各怀心思。
而那位刚刚跪下准备慷慨进言的银须老臣,也瞪目结舌定在那里,不知皇上会继续听他进言,还是立即会退朝回后宫等候龙嗣降生。
若是以往,皇上对后宫龙嗣的诞生似乎并不十分上心。可这两年来,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慕容太尉之女盛宠无两。
而在两位皇子一位幼年夭折,一位无缘降生之后,后宫三年无喜,慕容婕妤这一胎若一举得男,意义自是不同凡响!
一时,众臣早已忘了西越是不是该打的问题,纷纷在心中揣度着,今日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才是东昊的头等大事。
若是皇子,恐怕便是东昊的未来国君,而慕容太尉一家,在东昊的地位也便更加坚不可摧了。
隔着长长密密的十二旒冠冕白玉珠,众人看不清轩辕恒向来冰冷的俊颜上,到底是何种神色。
“好,朕知道了。你回后宫传朕的旨意,让太医院与絮语医女负责接生事宜,切不可出任何差错。”过了好一阵,轩辕恒才淡淡说道。
“是!”陈公公应了一声。
轩辕恒又转向跪在地上的银须大臣,用他那在朝堂上千年不变的冰寒声音,继续平心静气地问道,“赵大鸿胪,有话接着说!朕不要你的人头,你且说说,你为何主和不主战?”
“皇上,这……”赵大鸿胪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下话了。
<众人心中皆是明了,再是刚正不阿、忠心赤胆如赵大鸿胪,此时满脑子也肯定是慕容婕妤今日会否诞下皇子之事,而不是东昊与西越是否要开战。
想这赵大鸿胪本是先赵皇后的父亲,是轩辕恒正宗的大国丈。可惜赵皇后薨逝之后,轩辕恒虽将他的幼女又选入了宫中,却始终不受宠。
赵大鸿胪向来与慕容太尉政见不和,如今想着慕容太尉或要因外孙而地位更加稳固尊荣,他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赵大鸿胪,你既不说,便站起来,让别人说吧!”轩辕恒冷冷说道。
赵大鸿胪暗叹一口气,毅然道:“皇上,臣在话要说!数十年来,东昊西北边关征战不断,东昊为此耗费多少兵力、人力、物力?如今,东昊与北国好不容易签下友好盟约,西北边关才安定繁荣起来,怎能又在西南边关再兴战乱之苦……”
轩辕恒认真地听着,暗暗点头赞许。这老臣虽是话多,虽是那种动不动便拿顶上人头威胁君主的老臣作派,但在这种时刻,却仍是分得清国家命运前途的主次轻重,总比那些利欲熏心,一心只想着在前朝后宫争权夺宠的人好多了。
见皇上并没有立即退朝回后宫的意思,陈公公在赵大鸿胪的慷慨陈辞中悄悄地退了出去。
众臣见状,也皆不敢再分心。一时,朝堂之上,是战是和的争辩之声又再响起。
只是,殿上几人的神色,终是不可能再如平常。
一直冷眼旁观殿上两方争辩的轩辕诺,此时根本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想那正忍痛着生产之痛的慕容映霜。
东昊民间有句话,生一个孩子,便是过一次鬼门关。
莫说民间因难产而死的事极为常见,就连眼前殿上那一脸冰冷沉静的皇兄,他的皇后也不是于数年前难产而薨,腹中小皇子也无法幸存么?
他深谙医术,自是明白有太多的原因导致难产,甚至产妇在顺利生下孩子后,还有可能因为血崩等而丢掉性命。
他不明白,稳稳坐于殿上的皇兄,为何对霜儿生产之事如此放心,以致于表现得如此冷静。宫中不是有传言,他向来宠她溺她,甚至为了独宠她已有一年多时间不曾召寑宠幸别的嫔妃,即使有所召幸,也只是做个样子给前朝的人看了吗?
轩辕诺不否认,在今日这个对霜儿来说极为关键的时刻,皇兄的表现依然是一位极为称职的帝皇,可是对于霜儿来说,这多少是有点令人心凉的吧?
他不禁暗叹了一口气。若然当初他没有错过霜儿,此刻即将临盆的是他的妻子,他定会不顾一切地回到她身边,只求离她更近一,陪她度过这重要而危险暗藏的时刻吧?
可是,若然此刻坐在皇座之上的是自己,自己又可否抛下群臣,迅速回到后宫之中?
世间本没有若然!一切,都不能假设。
此刻,他只是静静看着殿上冷静而专注的皇兄,暗暗佩服他的定力。
即使,他不在意他一个妃子的生死,他便不为自己今日是添一子还是添一女,而忐忑不安么?
而此时大殿之上,虽然表面上在大声陈辞,心中却忐忑不安的人,并不止几个。
或许没有人能从慕容嵩清秀儒雅的脸上看出这忐忑,但他的内心却是清清楚楚:没有人比他更盼望,自己的女儿今日能为皇上诞下一位皇子……
今日的早朝,因为要陈辞启奏的人太多,竟是比往常结束得都要晚许多。
到了最后,大家终于识趣地不敢再多发一语,轩辕恒才冷冷地总结陈辞:“没有人要说话了么?若然没有,将你们的奏折呈上来,退朝!”
说着,他立起身来,如往常般再不看众人一眼,带着众侍卫,率先大步迈出了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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