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你就别自责了。”远萧上前，拍拍韩橙的肩膀，“我也劝不了你，心态得靠你自己调整。”
“梓溪姐怎么样了。”韩橙轻声地问。
“活蹦乱跳什么事儿也没有。”远萧耸耸肩，“她托我给你带个话：你妈也没事。”
“谢谢。”
“我还得去总部报道，先走了。”
送走远萧，韩橙仍然在墓园里徘徊，曙光号的人没有走，第二集团军的人也没走，仍然在为牺牲的战友哀悼……韩橙哪里也不想去，干脆在墓园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也许在某一天，我也会长眠在此，他想。
不知呆呆地坐了多久，一片阴影出现在他的头顶。
“在这里坐着会着凉的，舰长。”
是兰樰。
“陪我坐会儿吧……”韩橙轻轻地说，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很累，很累……
兰樰收起雨伞，坐在了韩橙的旁边。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第二集团军的人陆陆续续散去，逝者的家属们也在周围人的搀扶下慢慢离去，断断续续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变成冰冷的雪花，敲打在人的皮肤上，一粒粒，如同针刺一般……
一个身穿黑色长风衣的高个子向他们两个走来。
“你们两个想把自己变成雪人么？”他一屁股坐在了韩橙的身边。
韩橙顿时一愣：“大叔？”
“你怎么还叫我大叔……”对方焦急地抓了抓后脑勺，“叫我乔叔叔！”
兰樰差点儿跳了起来：“你是乔万妍的——”
大叔冲她一笑：“原来你认识我们家的小丫头啊！”
兰樰讪笑着挠挠腮帮：“一起在曙光号上打过地铺……”
“我知道战友死了，你们心里不好受。可是如果不是总长的命令，你们会在朱拉和敌人拼杀到最后一个人吧。”大叔一边说，一边在韩橙脑袋上来了一个凿栗“在战场上杀红了眼丧失理智，是最可怕的事情。再说——那么好的飞船又被你小子给毁得乱七八糟，我看得心疼啊！”
一阵莫名其妙的头痛，再次从韩橙的大脑深处传来——
那个时候，所有人真的是杀红了眼……
曙光号从气态行星的重力范围脱离之后，几乎立刻投入战斗——第二集团军的旗舰东川号电量充足，将所有电量传输给曙光号，曙光号虽然失去所有武器没法战斗，可是ai没有受到损坏，韩橙利用残存的数字微波信号段建立了一个临时的指挥通讯系统；与此同时，第一与第六集团军脱离战斗，同样集结在小行星带，暂时修整。一场激烈的战斗下来，敌人的旗舰被揍沉，可是天琴人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第二集团军损失了一半战舰，副军团长战死，第一集团军损失战舰六艘，第六集团军是八艘，其中还包括了一名舰队长。
三百多条鲜活的生命随着战舰，同样随着飞船的爆炸葬身与茫茫的宇宙之中，连尸体也无法留下来，最后只能以衣冠冢下葬。
没有人想着要撤退，每个人抱着同样的信念——一定要不择手段把另外两艘列维坦揍沉，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
“不能再退了，通道后面就是我们的星系，如果敌人突破了我们这里，一百五十年之前的惨剧就会重演！”虽然嗓子已经哑掉，可是作为军团长，齐恒的声音依然铿锵有力。
“敌人的旗舰已经被击毁，现在他们是一盘散沙，速度又比我们慢，我们完全可以赶在他们撤退之前拦截住他们。无人机还剩下三十多架，可以——”
不等方之晓继续说话，绍突然打断了他：
“曙光号之前遇到的那种电磁网导弹，目前只能暂时依靠反物质导弹来破解，我们还不知道另外两艘敌舰上有没有这种导弹……”
“你这一说……”方之晓立刻调出数字沙盘上的全息投影，“是这个么？”
“没错！”全息投影中那明亮的网格，绍薇一眼就认了出来。
齐恒攥紧了拳头：“束水号就是被这种导弹击沉的……”
“强鹰号和猎狐者号也是……”方之晓揉着紧皱的眉心，“敌人……恐怕留了后手……”
这时，正在旗舰舰桥上测试通讯系统的韩橙突然起身报告：
“长官，总部的通讯。”
绍薇不由得心头一喜：“终于和总部联系上了？”
“总部……让我们撤退……”
接下来，韩橙再也不敢说话了：除了绍薇外，其他长官们骂成一片，齐恒甚至一拳头捶烂了数字沙盘上的液晶面板……不过总部的撤退命令也是有理由的——另外一支帝国的舰队正在赶往朱拉星云增援，而天琴人这边，弹药和无人机几乎打光，而且还面临着严重的通讯障碍和敌人的新式武器，根本扛不住。
最后，所有人不得不服从总部的命令，暂时撤退。
即便是撤退了，方之晓他们依然没让敌人好过——电子战无人机没有撤走，所有的导弹和无人机全部设定为鱼雷模式并且散布出去，无人机还开启了隐身模式，就算敌人的舰队想要强行驶向通道，至少也得扒一层皮。
等到了驶入国境线的一霎那，韩橙才想起闻小可死了，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的心态——也许，是同样深深的悲哀。闻小可的母亲向他要自己的儿子，而他，无言以对。
战死的人无法复活，而活着的人不得不战斗下去。
见韩橙一直不说话，大叔干脆揉了揉他的脑袋，顺手弹去夹杂在他发丝间的雪花：
“撤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军队所有的通讯设备、数据链、iff……全部都要重新更换；只要有一艘飞船出现失联情况，那么系统将自动将其的通讯信号隔离，并进行追踪和分析——这些防范措施说起来容易，可是重新建立，需要的是时间，你们两个都是搞程序的，应该能明白这些。”
韩橙和兰樰一起点点头。
“其实最困难的还不止这些，为了避免泄密，迄今为止制定的全部作战计划都要一一推翻——这些可全都都是靠这里想出来的。”
大叔敲了敲自己的太阳**，这时，韩橙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响了，一看联系人信息，居然是齐文宇。
“你最好回首都一趟，茜露露在我师母那儿。”
韩橙顿时一惊：“茜露露？她不是在医院么？”
“伤好之后偷偷跑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师傅老家的。”齐文宇的话音里同样带着疑惑，“总之一句话说不清楚，你还是赶紧来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