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唐朋熟练的找到座位,放好背包,系好安全带,更是啧啧称奇。
那个女人显得很焦急,语速很快。也难怪,自从他们过去香港,唐朋一个电话一封信都没有,这时候冷不丁的打去电话,自然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感觉到那个女人真的急了,唐朋淡淡的说了一句:“明天上午的飞机,下午到香港。我不认识路,你们来一个人接我……”
甭管那些个资本主义国家怎么怎么的好,唐朋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愤青的因子。
这年头出国的人少,像唐朋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孤身一人出国的基本没有。
手中的纸条上记着两组号码,一个是父亲家里的,一个是那个女人工作的地方。白天家里没人,要打给那个女人,晚上才能打到家里。但是晚上电话局不营业,街头的公用电话打国际长途贵得能割下人二两肉。
让那些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都能因为自己更幸福一点。
那将是属于他的,繁花盛开的年代!
于是在离开的前一天,就到理发店重新打理了一下,也只是简单的把头发剪短,看上去有点碎有点乱,却显得青春气息更加浓郁,人也更加帅气。
那位明白过来自己做了囧事,满脸通红,尴尬的点头笑了笑,低着头匆匆而过。
临到唐朋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嘟——”
唐朋自然听得出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尽管双方之间的对话寥寥可数,但还是远超一般的熟悉程度。
沉默了十几秒,唐朋才开口。这种感觉实在太过陌生,要知道上辈子在他们去了香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更没有说过话,哪怕是在电话里也没有。
两声忙音之后,电话接通。
“嗯,是我……”
反正这样的情况是一定要出去的,又基本不会回来,谁还会卡着你?赶紧滚球吧,咱社会主义建设不需要你这样黄皮白心的家伙。
这个时候出国手续很繁杂,是需要政审的,虽然不像七十年代那么严格变|态,依然是最重要的一关。不过唐朋虽然算是移民,但因为父母家人都在海外,反倒简单容易了许多。
唐朋就感觉到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女孩子,不止一次偷偷看过他。可是当他发现对方看他而回看过去的时候,那女孩子又总是及时的低下头,只留给他一个长长的帽檐儿。
“你好,是朋子么?”
既然重活一次,面对自己的选择,无论怎样的结果,都要去面对,去承受。
对于“妈妈”这个词汇,唐朋太敏感太陌生。
幸好唐朋手长力大,上前一步一把拽住那位的腰带,把他拉了回来。
排在首位那位被安检检查完,安检员示意他把行李包放在传送带上,然后令唐朋膛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位把包放到传送带上之后,自己也跟着趴了上去……
唐朋再一次沉默。
捧着那厚厚的一摞材料证件,唐朋心说幸好只是香港,怎么的也还是中国人。要是换了外国,他一定不会移民,大不了办一个留学的手续。
悬窗外白云在脚下飞逝,山川河泽隐约模糊。
远方等待他的,还是那个熟悉的世界,却是一段全新的人生。
出了电话局,在街边小卖店买了一瓶八毛钱的雪花啤酒,坐到街边树下的长椅上。
唐朋静静的一个人离开,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才来到首都,登上直飞香港的飞机。
所谓一个人的长大,也便是敢于惨烈地面对自己:在选择前,有一张真诚坚定的脸。在选择后,有一颗绝不改变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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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的选择无所谓对错,只是自己没有勇气去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