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船而来的登州卫指挥佥事赵德龙和曹化淳殷勤给沈重见礼,沈重、蒋海山自是热情寒暄,引至沈监军以权谋私建起的海观别墅招待。
四方形的空间密不透风,四人斜靠在木台上。一位侍女不时舀起一瓢清水,浇在被火炉烧红的石头上,滋滋蒸腾起浓浓的水雾,让屋中的气温更加炙热湿闷。
沈重斜瞥着赵德龙,对曹化淳笑道:“哎,两位殿下对草民真是关爱有加,实是惭愧啊。等你回去,替我问好,连同给两位殿下,还有崔公公、孙公公、邱公公、陈公公、吴公公、蒋公公的礼物一并捎回,替我拜谢才是。”
沈重哈哈笑道:“蒋指挥使,给赵大人补个手续,替我签个字就是。有天家背书,我原不在乎这些,只是不要为难了赵大人。对了,咱这是洗澡放松,却光顾着聊天了。你倒是陪赵大人往隔壁去去污垢,聊聊日后合作细节才是,切不可怠慢了。”
赵德龙自是愿意,哈哈大笑着起身,和蒋海山、曹化淳一齐随着沈重,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海滩。
须弥岛码头,威海卫、登州卫水师一千条福船陆续靠岸,蒋海山部指挥着朝鲜百姓纷纷上前卸货。这种场面两个月来已是第四遭,定边军上下自是指挥得驾轻就熟,就是数千朝鲜劳工个个也都是无比熟练。
赵德龙听得目瞪口呆,知道眼前这毛头小子水深,可深到三代天子看重,与皇宫内外的太监巨头都相交莫逆,也太恐怖了吧。就是眼前这曹公公,万安的干儿子,自己一路也是殷勤奉承,半点不敢怠慢,想不到在沈重面前,竟然一副为低做小的嘴脸。这人比人气死人,差距如此之大,还能一起玩耍吗。
赵德龙听得浑身冷汗,忽然一个激灵,大声说道:“辽东大战在即,辎重给养皆靠海运。然海匪肆虐,海路不通,登州卫、威海卫应辽东监军沈大人所请,派精锐战船暂驻须弥岛,以战代练,厘清海道。待辽东稳定之后,再行调整。两卫运输船只尽数返回,确保辽东军需输送。登州卫指挥佥事赵德龙。”
沈重对赵德龙笑道:“这是小弟发明的洗澡法子,名曰桑拿,传自西域和倭国,赵大哥可还习惯。”
碧海蓝天,海风徐徐,黄沙松软,依翠偎红。
沈重等人皆是短衣短裤,并排半靠在木制躺椅上,微眯双眼欣赏着人间美景,在一串串银铃般的娇笑声中,任由一双双芊芊玉手,将此人间美食温柔可意地送入口中,只觉唇齿留香,韵味十足。
赵德龙高深莫测笑道:“沈兄弟话有所指,哥哥我洗耳静听。”
沈重笑道:“等赵大哥里外都蒸透了,不妨去隔壁屋中,由侍女为你洗去污垢,更有一番意境。”
而一边的赵德龙和蒋海山,就只能用不可救药来形容,尤其是一副恶心至极的丑恶嘴脸。
沈重笑道:“我以辽东监军高位,不过是个草民。你身为登州卫指挥佥事,不过是个低贱武夫。如今辽东大战在即,因何你就敢不顾登州地方大员,尽起水师为我定边军四送辎重,我如何敢不顾兵部户部的重臣,打了辽东经略巡抚的脸,抢夺物资损人肥己?这朝廷地方的文官重臣,除了动嘴骂几句,竟是拿你我无可奈何。”
赵德龙哈哈大笑,叹道:“沈兄弟至理名言啊。”
曹化淳笑道:“沈大人客气了,凭你们的关系,何必如此外道,若是以为我刁难索贿,还不扒了我的皮。”
赵德龙笑道:“那不是宫里孙公公的交代,还有皇太孙的手书,否则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沈重坏笑着,得意地看着赵德龙的丑态,如同看着一条上了钩的鱼。后世的花样高山仰止,岂是你一个明朝土老帽受得住的,哎,可怜的堂堂登州卫指挥佥事赵大人,这么轻易下水,实在是没难度啊。
沈重笑道:“比天子、太子、皇太孙、东厂、镇守太监、市舶司、登州威海、定边军还难对付么?哦,对了,不知曹公公此来须弥岛,所为何事,光招呼赵大人了,竟然冷落了你。”
沈重回头冲着曹化淳呲牙一乐,曹化淳瞧着沈重阴险狡诈的模样,双股不由一紧,汗如雨下。
沈重接着说道:“赵兄一句话,麾下水师皆奔忙于江海,我一声令下,便是血海尸山也要一往无前。为何,乃权也!大丈夫在世,不可一日无权,有权就当快用,过期则作废,人走茶就凉,苦苦拼搏一生,不可为他人做嫁衣裳。而你我之权,皆为麾下之血泪也。”
赵德龙长吁了口气,对沈重笑道:“不枉我亲自来此一趟,沈监军大才啊,一顿饭都有如此花样,真是令人拍案叫绝,望尘莫及。赵某生受了,无以为报啊。”
曹化淳身份特殊,倒还拿得住,只顾着胡吃海塞,满嘴流油。却马上被体贴的侍女,用湿软棉布手巾细心擦去,然后又一只白玉般的虾肉被轻轻送入。
赵德龙哈哈笑道:“此言大善,下面当有指教才是。”
沈重笑道:“辽东有变,关内关外、朝鲜倭国、金山银海,皆在海上。”
沈重指着桑拿房和侍女说道:“此房皆是百年松木料所造,由京城的大工匠亲自动手,侍女皆是于朝鲜高价所得。若非真金白银交换,你我凡俗之人,岂可白白享用。钱者,万恶快乐之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