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跑,你能比我的战马跑得快吗散达的嘴角绽出了一丝狞笑,他仿佛已经听到战刀划过敌人脖颈的声音,那是战场上最悦耳的音乐,这是什么,还沒有來得及收回笑容就被眼前整排的寒芒冻结在脸上,散达下意识狠命的提拉着缰绳,这一刻,蒲奴里汉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马儿忽然肋生双翼,带着他飞过这一片无边无际的点点寒星。
一排,两排,奇迹沒有发生,和散达一样惊恐的战马,疯狂的扭曲着四条腿,绝望的向下坠落着。
噗,來不及悲鸣的战马狠狠的撞上了一个东西,胯下剧烈的抽搐伴着大腿上钻心的疼痛,险些使散达晕厥过去,更让他瞬间就失去了听觉,耳边只有一阵阵的轰鸣,血,滚烫的鲜血由下喷射而至,腥热黏稠的液体填满了他的鼻腔,迷住了他的眼睛。
我的士兵在那里。
战马垂死的抖动中,散达慢慢的回过头,艰难费力的撑开眼睛,木然的注视着身后地狱一般的情景。
猩红,眼幕里只有一片鲜血的海洋,狂奔的战马飞蛾扑火一样撞上铁枪,腾空而起的团团血雾弥漫在空气里,仿佛炼狱门前在上演着一场最后的庆典。
一切仍在继续,疯狂不会因为鲜血而停止,只会因为鲜血而更加疯狂,一排排无法停止的草原骑士们,重复着一个相同的命运,起跳,落下,去填补那个属于他的缝隙,那个死亡的缝隙,也有一些人踏到了战友或马儿的身上,但是,等待他的是下一个缝隙。
岳云面色惨白的看着这一幕,紧箍着大枪的手好像是要握断枪杆一样,少帅身前身后的将士们大都表情复杂的注视着,注视着自己亲手炮制的杀戮。
在这之前,岳云曾经无数次的担心过,担心小弟的种种构想会因为突发的变故化为泡影。
可是这一刻,拒马枪阵真正发挥威力的时候,少帅的心里已经沒有一丝兴奋,更沒有半点的欣喜,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悲怆翻滚在少帅的胸膛,这就是军人的归宿啦总有一天,我和身旁的袍泽兄弟们,也会和他们一样,在敌人的注视下,不甘的,慢慢的倒地。
伏在马背上的散达看清了拒马枪的形状,明白正是这支黑黝黝的铁枪,把自己和马儿串到了一起。
就在散达万夫长试图从枪尖上拔出大腿时,一种他最不愿听到的声响在头顶掠过,一只硕大的马蹄狠狠的踏在他的背上。
咔嚓。
仿佛是蒲奴里天空的雄鹰折断了翅膀,重重的摔到草地上,万夫长搂着冰冷的马颈,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吐掉嘴里的泥屑喃喃自语:“呸,兄弟,踏着我的身体冲上去,不要让我带着耻辱闭上眼睛,不要让我的灵魂带着耻辱回到蒲奴里,冲上去,冲上去”
被染红的枪阵里堆积了太多的尸体,终于减缓了金军的速度,失去了首领的骑兵们一层挤压着一层,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应该后退。
“统领,统领”
副将的呼唤让岳云醒过神來,少帅望着枪阵前不知所措的金兵,咽了一口苦涩的唾液,还是轻轻的举起了手臂。
唰唰唰神臂弓沉闷的弓弦声里,一片黑云再次降临到蒲奴里骑兵的头顶,箭矢沒有拒马大枪那般的杀伤力,却让幸存的骑手们落入了更悲惨的境地,中箭负痛的战马狂暴的左冲右突,中箭落地的骑兵结局可想而知,等到岳少帅放下手臂,弓箭手们停止射击时,蒲奴里草原上最勇猛的五千儿郎,已变成了满地的残肢断臂,铺满了两军之间的土地。
啪,两百丈外,浑身颤抖的完颜宗弼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他觉得这只是一个幻觉,一场宿醉的恶梦而已。
怎么可能,,五千生龙活虎的汉子转眼就沒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统门骑手们惊呆了,浓重呛鼻的血腥气顺风而來,上万匹战马不安的摇头摆尾着,提醒着自己的主人,赶紧离开这片危险的土地。
阴沉的天空正在聚集着大片的灰云,一场大雪就要來临,寒风呜咽着卷起碎布,沾满血迹的衣缕在风中沉浮着渐渐飘去,浓烈的血腥引來了一群寒鸦,不祥的黑鸟在空中盘旋着哀鸣声声,把整个战场笼罩在悲凉凄惨之中。
“三太子,你看,快去阻止他们”
桓赫的惊呼震醒了呆滞的完颜宗弼,他转眼看去,原來是奉命探路的两千骑兵回來了,剩下的五千蒲奴里战士聚到了一起,他们居然放弃了战马,一群一群朝宋军的方向而去。
“你们要做什么给我回來”宗弼已经沒有了平南大将军的风度,气极败坏的怒吼着打马追上去。
“太子将军”五位千夫长整齐的跪在宗弼的马前,刚刚去探路的千夫长沉声道:“将军,沒有路啦两旁能过马的地方都被汉人挖满一尺深的小坑,让我们去吧头领散达沒能完成的使命交给我们,蒲奴里人沒有懦夫,将军,就让我们去拔掉那些铁枪,为将军和统门族兄弟们杀开一条回家的路”
啪嗒。
大金朝威名赫赫三太子的泪水,落在了青鬃马的背上,泪眼模糊的宗弼滚落下马,狠命的扳住了这位千夫长的肩头。
“兄弟,我们还会有别的路,咱们向西去,去和铁骊男汇合,你放心,我不会让蒲奴里儿郎珍贵的鲜血白白流走,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们來向汉人讨回血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