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我还能靠谁呢我姐夫就算沒有军职在身也难以掌控大局,你想想眼下的局势,咱们与闽浙商帮、淮帮、韩少帅的合作肯定已经全面停止,我甚至不敢想烽火堂那边已经乱成什么样子,这个时候,要是沒有一个人站出來,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申屠希侃也不是目光短浅之辈,只是岳震的安危如盘桓在眼前的巨石,一时沒办法想那么深远而已。
短暂的低头沉默后,他抬起头來道:“好,我答应你,但是震少你也一定要答应我,给我一个保证,保证不会”
“呵呵”岳震愁颜尽展,轻笑着打断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的,江南由你掌控大局,我再沒有后顾之忧,哼哼,女真人不是把你们商队财物掠夺一空吗我一定会让他们加倍奉还,不把大金国搅个天翻地覆,我怎么肯善罢甘休”
强大的自信与霸气扑面而來,申屠暗自凛然,不安的情绪随之稳定下來,他心中不免又有些窃窃,金人來招惹震少,实属不智呐。
“行了,看到你们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去和完颜雍摊派,你们趁这点时间收拾行装,我一定会让你们在明早踏上归途,对了”转身要走的岳震停在了门口,手搭门帘低声道:“替我向蒋大舵头和淮帮的兄弟们说声,对不起”
申屠怔怔看着摇晃的棉帘,却无法再看到那个年轻挺拔的背影,刚刚安静下來的心空落落的,又似一团乱麻,纠结缠绕起來。
出了小帐篷,骤然下降的气温让岳震身体一紧,随之而來的又是一阵莫名的轻松,他忍不住深深的吸口气,呼就要结束了,前行中的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是结束,还是开始呢天知道。
摇摇头,他迈开大步。
穿过两排营帐,岳震发觉糗大了,竟然迷路啦眼前尽是军中的制式帐篷,大小、颜色几乎都是一摸一样,正值晚饭时分,只能看到每个帐篷里都是人影绰绰,而他最讨厌的那种腥膻味道,更是浓烈的迷漫在空气里。
反正不怕完颜雍不來找自己,岳震索性信步向外围走去,走到土墙边,看到土墙的顶端还算平整,他就纵身而上,望着灰蒙蒙半明半暗的夜空。
冷月如霜,絮云排空,阴云沉沉挤压着远方的山脉,让人觉得很压抑,云层的缝隙里散落几缕清冷的月光,照在荒原稀疏低矮的林木上,寒风拂过,孤枝轻摇,夜光斑驳,断断续续野兽的低噑随风而至,好一幅凄迷荒凉的夜景。
身后风声响起,岳震感觉有人跃上了土墙,他猜想是完颜雍,沒有回头理他。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岳公子该不会还在犹豫去留吧”
声音很纤细,又有些似曾相识,岳震强忍着惊疑依然沒有转身,只是沉声答道:“我为鱼肉,君为刀斧,是去是留还能由得我吗”
“咯咯”身后之人一声轻笑:“狡猾的汉人,怪不得我家雍三哥说,岳公子示弱之时,就是他要伺机反扑征兆,就算傻子也能看的出來,眼下公子一身斗志昂扬,却还要装得这般可怜兮兮,咯咯”
身后之人款步走近,岳震轻嗅鼻息,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灵光闪动间他已经隐约猜到來着何人,刚刚是故作高深莫测,如今身后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他却真的失去了回头一看的勇气。虽然明知这一刻早晚躲不过,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依旧强烈的挣扎抗拒着遇到眼前的场景。
明显感到岳震的气势骤变,來人也止住了脚步,随着一声几乎听不到的低叹,便再沒有声息。
“是郡主吧你还是出现了”岳震硬着头皮转过身,打量着不速之客,可气天公也不配合,一片阴云挡住了月光,來人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可是她藏在披风里高挑的身姿却骗不了岳震。
“是你”
一声惊呼后,他揉着冰凉的鼻子苦笑道:“呵呵,我还真笨呢完颜雍派佟师傅领你进來,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嘛,能让金枝玉叶的大金国郡主梳头,我这个俘虏真算是前无來者,后无古人啦”
岳震很明显的讥讽之意,并沒有引起郡主情绪的波动,昏暗中她莞尔一乐,抬手把手里的小包裹抛给了岳震。
“雍三哥见公子一整天都未进食,就让灵儿來给公子送些吃的”
抓住沉甸甸的包裹,里面还有液体晃动的声音,岳震也不客气,当下便盘膝而坐,摊开來拎起里面的那个大皮囊,拔开木塞,清冽甘甜的醇酒顺着喉咙而下,他恶狠狠地猛灌了一大口,这才拿起一片肉干。
“怎么,你们雍禅子与我喝酒的勇气都沒有了吗”扪心自问,岳震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很恶毒了。
“唉”仍是一声轻叹,郡主竟然缓步而來,学着岳震的样子,盘膝在对面坐下:“事到临头,三哥他亦是天人交战倍感煎熬,我來陪你喝”心头一颤,递到嘴边的肉干停在那,岳震愣愣的看着郡主从自己手里拿走酒囊。
心绪烦杂的岳震木然将肉干塞进嘴里,毫无意识的咀嚼着,完颜雍倍感煎熬,自己何尝好受呢是该怪这个纷乱的年代,还怪这个年代里人们偏执的念头。
一阵茫然的无力,涌上岳震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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