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后的这个声音太熟悉,熟悉到忽然让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从鄂州到临安的种种回忆,好似打开闸门的洪水,一股脑的涌了上來。
放开吐蕃大叔,岳震飞旋转身像风一样扑过去,两双大手一起抓住了对方的臂膀。
“震少”
“多吉大哥”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恍若隔世,冲索多吉和岳震一样激动,眼圈红红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汉族好兄弟。
“震少,让你受苦了,萧雍那个披着羊皮的”
岳震慌忙打断了他,笑道:“多吉大哥听我说,我与雍哥已经前嫌尽释,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哈哈,以后我们三个还是好兄弟”
冲索多吉脸色一变,颇为不屑说:“哼,我可不敢当,人家现在是大金国的雍南王,震少你大人大量原谅他,我多吉却不能,在自己兄弟身上耍手段使阴谋,算什么男人,就算他是皇帝,我冲索多吉也不屑与这种人做朋友”
一阵尴尬,岳震也无计可施,毕竟他和完颜雍之间的故事太复杂,也涉及到很多隐秘,实在沒办法说清楚:“多吉大哥稍等”放开冲索多吉的手臂,岳震喊來蓝仲,让他安排身边的这位兽医大叔先住下。
两人进到岳震屋里,冲索多吉也从久别重逢的情绪中恢复过來,免不了说起锡丹汗,说起了那晚的牦牛狂奔,岳震这才真正了解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柔福千里传音时,那个凄苦哀怨的声音。
“听富察说震少你现在是雪风的头,打算什么时候回宋呢”一番叙述后,多吉看着虎目神伤的兄弟问道。
看到岳震浑然不觉,一付魂不守舍的模样,多吉忍不住嘟囔道:“想人家就赶快滚回去做你的驸马,别在这里胡混了,沒事学人家做什么马贼头,整天打打杀杀的很好玩吗喂,震少,震少”
“哦,多吉大哥你刚才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沒听清楚”岳震这才蓦然惊醒,赫然挠头问道。
岳震和柔福的恋情,冲索多吉是清清楚楚,所以他这样表现多吉觉得很正常,不忍见兄弟为情所困,多吉站起來一拉岳震的臂膀道:“我说咱们好久沒有痛痛快快的喝酒了,走,带你去尝尝地道的手抓羊肉”
想到兄弟们的饭食也不用自己操心,岳震便和多吉出了门,沒走多远,多吉把他带进了一间颇为豪华的吐蕃风格的建筑。
进去一看才知道,这是一家吐蕃人开的酒庄兼驿站,冲索多吉轻车熟路的领着岳震,一路上还熟络和店里的活计们打着招呼,兜兜转转,最后两个人到了后面的院子,岳震不禁有些迷惑,因为这里明显是店主人的私宅。
走进一间装饰奢华的小房间,多吉对岳震笑道:“震少,这里还凑合吧我每次來曲什都住这里”
“何止凑合啊”岳震巡视着屋子里的家具摆设,摇头笑说:“多吉大哥你可不老实啊这间房子里的任意一件东西拿出去,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的,这让我想起大哥你在临安整天价的哭穷,呵呵,也太不厚道了吧”
多吉也知道岳震是和他开玩笑,可还是忍不住抱屈道:“你哪知道,这里沒有一件是我多吉的,这家店是我们汗王开的”
岳震笑着点头表示明白,好奇问道:“你们锡丹汗王就这么放心富察,我看要是把这家店洗劫一空,富察后半辈子就够了”
“他敢”多吉眼睛一瞪说:“这里是我们汗王的土地,让他在这里作威作福,是汗王和活佛赏他一口饭吃,这些年因为需要用他來牵制次丹堆古,汗王与活佛才听任他做大,不过富察这人挺聪明的,懂得进退”
两人闲聊的功夫,呼啦啦进來一大群人,先是献哈达,唱歌,又有人奉上奶茶,多吉趁机向岳震介绍了店主人,也不忘笑语说,他今后若是馋了,尽可前來开荤等等。
店主一家人退出去,热气腾腾的锅子就进了门,鲜嫩的羊肉在锅里已经飘起了一层油花,一起端上來的还有多吉吩咐准备的美酒。
拍开酒坛上的封口,多吉递过去问道:“震少还记得这酒吗”
“怎么不记得,好香”岳震贪婪的嗅着酒气,悠然回忆道:“这是咱们鄂州老记的酒啊这个味道我怎会忘记呢好亲切,就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鄂州,你和雍哥不是还因为这个酒,闹过别扭吗”
听到岳震再次提起这个名字,多吉脸色一黯,也拎过一个酒坛狠狠的灌了一口,擦擦嘴边的酒渍,吐蕃汉子轻轻的叹息着坐下,显然是想起了三兄弟那段令人难忘的时光。
“别这样,多吉大哥”岳震叉起一块肉削下两片,再滚上调料装盘后推到冲索多吉的面前:“我和雍哥的恩恩怨怨,只能说各有苦衷,谁也无心真正加害对方,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以前的是非并不能影响咱们三兄弟的友谊,來,兄弟敬大哥”
举起酒坛与岳震对饮一口,看得出多吉并不能马上释怀,他又低叹一声道:“唉造化弄人呐,幸好吐蕃和大宋世代和睦,咱们两兄弟不用做敌人”
岳震觉得气氛有些闷,随口玩笑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准有一天大哥你的商队会被我抢一票呢别忘了,小弟我现在是马贼头子,哈哈哈”
多吉沒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口气却满是关切:“这些日听到关于你的事,大都是传说,神乎其神的,今天终于撞到了你这个正主,快说,草原上的那些传言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一五一十的从实招來”
“好,沒问題”岳震指着热腾腾的锅子说:“这个故事太长了,咱们哥俩一边吃喝一边说”
从除夕之夜临安城外,到三界集、望北驿的奔牛夜惊魂,再到昏死雪地被好心的格桑阿爸救起,以至于后來的追杀红毛鬼,找寻阿妹,无奈格杀次丹堆古等等
虽然是叙述自己的遭遇,岳震还是第一次把这些记忆真正串联起來,说到种种阴差阳错的巧合,他自己都觉得玄妙离奇,更别说作为听众的多吉,不知不觉中深陷在岳震的故事里,多吉随着他回味那些生死关头,随着他跌宕起伏,每每听到危机惊险之处,虎背熊腰的吐蕃壮汉也忍不住连连惊呼,哪还记得锅子里香醇醇翻滚的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