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花钱从车夫手里买了条马鞭,卷起来盘在腕上,而后麻利地去找了门房??上回来的时候接待她的门房也在这儿,这会儿碰了面,不免要小小地寒暄几句。
门房还很热情地问她:“小娘子这回也是来找万家小娘子的吗?”
“不不不,”九九赶?说:“不找万家小娘子,找万家的二公子,叫道的那个。”
门房就给她指了另一个方向,说:“年纪稍大一些的学生在那边儿,得穿过东门去找才成。”
“噢噢噢!”九九谢过了他,又协同木棉一道,往东门处去寻人。
照例找了门房。
照例有值班的学士出来。
只是这一回又与前一回不一样。
值班的学士从后边过来,却不是先前所见的荣学士,而是另一位男学士。
这位学士进门之后头一个瞧见的就是木棉,看她帷帽轻纱之下若隐若现的肩背肌肤,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弘文馆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容许轻浮女子入内?”
又叹息着说:“世道真是坏了!”
九九听得同样皱起眉来:“怎么就是轻浮女子了呢?你知道她是谁,知道她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吗?”
那学士怫然道:“这还要怎么知道?只看她作此轻薄妆扮,就知道绝非善类!”
九九为之愕然,嘴巴张开几瞬,?于懒得分辩了。
她说:“你过来。”
那学士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人,凭什么驱使我?!”
九九楞了一下,而后由衷地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九九心想:打一个也是打,打两个也是打,反正都是打,一次打两个人,是我赚了!
九九走上前去,跳起来揪住他的幞头,而后一拳捣在了他肚子上!
那学士痛呼一声,捂着肚子,像是虾米一样地蜷缩着倒了下去。
木棉也吃了一惊:“娘子……………”
“没事儿,”九九大大方方地跟她说:“东都城里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我不打别人,偏偏打他?这难道不是他自己的原因吗?他得好好反思一下啊!”
木棉顿了顿,而后用力地说:“这倒是真的!别看他现在人五人六,道貌岸然,谁知道在外边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九九哼了一声:“那么熟悉轻薄妆扮,谁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弘文馆学士………………”
木棉附和她:“不错,这很合理!”
那学士倒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方才勉强停住,再听这两女一唱一和,对他百般诋毁,更觉怒火中烧:“真是胡言乱语,你们??”
九九又给了他一?,煞有介事道:“急了,一定是被说中了!”
木棉附和她:“不错,这很合理!"
那学士额头上因为痛楚而问出一层汗来,倒是有意再说,只是躺在地上仰视着九九,绝不怀疑她还会再给自己一下,当即就如蚌壳闭合一般死死地关紧嘴吧,再不说话了。
九九就说:“劳烦学士帮帮忙,?人去叫万道来?我有件事,须得跟他了结。”
学士起初皱眉,不太情愿,又有意要减门吏等人过来,再瞧一眼那小娘子脸上的神色和当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于错开眼去,让人去叫万道过来。
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只是学士传唤,当然也是不容推脱的。
万道今日情状,正如先前的万道惠??平白无故的,学士喊我过去做什么?
到了地方一瞧,便见值舍里站了两个小娘子,再往地上一瞧,原来还倒着一条学士。
万道靖没认出木棉,但是他认出了九九。
“哟,”他不无玩味地叫了声:“原来是姑姑。”
这话说完,万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另一个人是谁。
“才第二天你就能站起来了?"
他有点惊讶,摸着下巴,说:“看来还是打得轻了…………"
九九四下里瞧了瞧,拖了一把椅子到墙边靠着,继而反手在值舍里关上了门。
而后她跟木棉说:“去那儿坐着。”
木棉顺从地过去坐下。
这之后九九省略了可能会有的争吵和辩论环节,撸起袖子,抖开马鞭,上去就是一鞭子!
“啪”的一声脆响,空气都震荡了一下!
躺在地上的那条学士见万道来了,又似乎岿然不惧的样子,心里边原本还燃起了一点希望,现下见状,那一点希望便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消失了………………
他没敢起来,左右看看,选了张桌子作为遮挡,忍气吞声又小心翼翼地开始往那边儿爬。
万道有猜想过九九会对自己动手,却没想到她会在弘文馆里,在弘文馆学士的值舍里对自己动手!
鞭子第一下抽过来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匆忙闪躲,胳膊也给捎带着刮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细密酥麻的痛,如水波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万道靖被激怒了。
他可不是万道惠那样的小娘子。
他年纪比九九大,又习过武,生得比九九高,比九九壮,怎么看,他都不会输给九九。
万道视线迅速一扫,抄起手边的桌上的砚台,挥手砸了过去,紧接着没给九九任何反应的时间,便猛地扑过去抓她握鞭子的那只手腕……………
木棉看得有点心惊,下意识想要出声提醒??
九九一伸手将那枚砚台接住,不像是被人砸了一下,倒好像是轻车熟路,专门要递交东西似的。
她随手将砚台搁在桌上,紧接着一个闪身,同时抬起一?,直直地踹在万道小腹上!
一声闷响,万道噔噔噔后退几步,仰面栽倒!
那学士看着万道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只脚,迟疑一下,不易察觉地伸手往外推了推。
他又把自己往桌下缩了缩。
九九什么废话都没有,提着鞭子过去,挥膀子就是抽!
夏日里衣衫轻薄,一鞭子下去,万道背上就添了一条血痕,再一鞭子,那痕迹随即交错起来!
学士趴在桌下,起初还按捺不住好奇看了几眼,再看鞭子抽在人背上,就跟刀切豆腐似的,鲜血淋漓,只觉得心肝脾肺一起在肚子里打?,赶忙扭过头去,再不敢看了。
九九先抽了十鞭子下去,看万道像条死虫一样,趴在地上不动了,又叫木棉过来:“多少抽一下意思意思!”
又嘱咐她:“小心用力,仔细把伤口崩开。”
木棉应了声:“好。”
接过那根鞭子,深吸口气,挥动出去。
又是一道破空之声。
九九看她脸上痛楚之色一闪即逝,赶紧说:“好啦,报完仇了,赶紧去坐着缓缓,还带着伤呢………………”
木棉低头端详着手里那根鞭子,又抬头看她,笑中带泪。
她默不作声地朝九九行了一礼。
“你这是干什么?”
九九朝她摆摆手,又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万道的肩膀,看他身体因为痛楚下意识地在抽搐,腿上发力,让他翻过身来。
因为痛楚,万道生生把自己的舌头给咬破了,口中溢出血来,额头上汗津津的,只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宛若深渊,死死地盯着九九:“你这个贱种
九九微微一笑,一脚碾在他脸上,慢慢地,徐徐地搓动着。
突如其来的痛苦,使得万道靖瘫软着落在地上的手臂然间收紧了。
学士听见了一道轻微的脆响声,纸只觉得鼻骨作痛!
他更不敢看了。
九九收回脚,看着万道遍布血污、鼻倒嘴歪的那张脸,笑吟吟地问他:“疼吗?”
万道楞了一下,只觉似曾相识,他眼神一?,忽然间意识到这是哪一幕的重演。
他战栗着,勉强地忍耐着,宽抚着自己,闭口不语。
“真好,”九九十分欣喜:“我最喜欢有骨气的人了!”
说完,又是一脚碾在了他脸上!
学士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偷偷地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觉得自己今晚上只怕是睡不着了。
万道不受控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九九欣然地又问了一遍:“疼吗?”
鲜血顺着万道的脸颊流了下来,濡湿了他的鬓发。
他的眼神终于瑟缩起来。
万道颤抖着,低声说:“不,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九九惊奇不已地看着他,还问学士:“你看他都这样了,还说不疼,是不是给打傻了?!”
学士完全搞不懂万道这时候的逻辑关系。
既然服软了,那就求饶啊,为什么还死撑着不肯说疼?
亲眼见证过魔头暴打万道之后,学士的骨头比面条还要硬,彻彻底底地老实了。
他说:“嗯。”
九九不满意地看着他:“嗯”是什么意思啊?"
学士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她沾着血污的靴子底,唯恐下一瞬就出现在自己脸上,当下顺从又恭敬地说:“他可能是给打傻了吧………………”
九九听得忍俊不禁,欢快地笑了几声:“万道,他也说你被打了哎!”
说完,她脸上笑意逐渐淡去,最终消弭无踪。
九九的眼神冷了下去,又是一脚,带着冷硬和强制的色彩,毫不客气地踩在了他脸上:“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傻子?”
万道靖瑟瑟着说:“我,我是傻子...
“不对,”九九笑着说:“你这么聪明,这么会折磨人,你怎么会是傻子?我看你一定是个聪明人!”
她一边笑,一边在他脸上跺了一下:“重说。”
鼻腔里涌出的血液滚进嘴里,很腥,也很咸。
万道木然说:“我不是傻子......”
九九笑吟吟地瞧着他,这一回,却真的把脚从他脸上挪下来了。
学士与万道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九九果断又不无玩味地踩到了万道的手背上。
她慢慢地,好整以暇地碾搓着万道的手。
硬底的靴底棱角分明,踩在他那只保养得宜的手背上,只两下,便叫皮破肉翻,溢出血来。
万道靖痛得在地上翻?,然而却翻不过去。
九九踩住他一只手,宛如一根巨大的铁钉,将他们在了地上。
只是这动作不可避免地进一步触动了万道背上的伤处,使得他发出一种近似动物受伤之后的哀嚎………………
九九品味着这一刻的感觉:“我终于能明白你了,道。”
九九说:“人为鱼肉,我为刀俎,的确令人心旷神怡啊!”
九九笑得很开心。
万道靖在哀嚎。
九九欢欣不已:“你叫得真好听!"
九九将脚从他手背上挪开,而后毫不留情地重新捻在了他被踩碎的鼻梁上。
“把另一只手伸出来。”
九九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别让我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