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1 / 2)

九九协同卢梦卿一道来到霞飞楼外,便有店里的伙计迎了上来,殷勤地问是否有约。

等九九说完,马上就笑着行个礼,请他们上楼:“中郎将早就到了,小的这就领着您二位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叫伙计引着进了包间。

推开门进去,就?一股凉意袭来,再定睛一看,这包间起码有水生那儿三间正房那么大,桌椅屏风一应俱全,房间四角都搁着冰瓮,正袅袅地冒着凉气。

左文敬穿一身浅青色窄袖圆领袍,萧萧肃肃,清爽利落的样子,起身招呼他们:“九九,卢兄。”

那伙计垂着手在那儿候着,等他们寒暄完,才毕恭毕敬地问:“中郎将,咱们这就预备着开席?”

左文敬点一点头:“预备上吧。”

他做事麻利,知道对面那俩人也不是纯粹为吃这顿饭来的,并不卖关子,从袖子里取了几页誊抄下来的文书,一伸手,推到九九面前去:“你先自己看看吧。”

推完了他才反应过来,带着点好笑的意思,关切了一句:“现在认识多少字了?”

九九原地宕机。

九九神色茫然。

九九梗着脖子,假装很镇定地说:“我先看看再说!”

包间很大, 围着圆桌摆了许多座椅。

左文敬便起身坐到九九身边去,维持着一个探头过去就能看见纸张上文字,但是又不至于过近的距离,很热心地说:“你要是有不认识的字就问我。”

九九感动地看了他一眼,说:“好!”

头一张是樊康的仕宦?档,上边详细地?述了他的出生年月,父母籍贯。

少年时就读的书院,多少岁中进士,而后又被授官,从偏远之地的县令,逐年升任从五品江州长史,于任中急病而亡……………

九九对官场之事不甚明了,大概瞧了一遍,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便将这一页纸递给卢梦卿了。

第二张?述的则是樊康的家庭成员。

樊康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他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有一妻陆氏,妾何氏,妾?氏。

有一女,生于永定三年。

没了。

九九为之愕然,下意识扭头去看旁边的左文敬。

左文敬明白她此时所思所想,当下点一下头,告诉她:“本朝官员的家庭记档,都会在吏部有所记述,这就是我走动关系抄录出来的,樊长史有且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这是非常古怪的一件事情。

九九敏锐地察?出了几分不对劲:“既然我是我阿耶唯一的女儿,那当初我阿娘为什么要带着我上京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左文敬说:“依照高皇帝留下的律令,女儿是可以继承家产的,樊长史在地方上也是要员,必然有些积蕴。’

“?太太竟然不辞辛苦,带着你从江州一路北上,终于抵达?都,可见这其中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蹊跷。”

卢梦卿将那张樊康的入仕履历铺在桌子上,手指按住了最后一行字:“或许这跟樊长史的骤然亡故有关。”

“樊长史是在秋天亡故的,没多久,温太太便协同九九进了京,这两件事之前,必然存在着直接的关系。”

他说:“吏部的记档上,写的是病故,而非刑狱之灾,可在那之后,樊长史的独女却在江州待不下去,不得不远走他乡………………”

卢梦卿稍显嘲弄地勾起了嘴角:“大姐姐,我?得,你八成是叫江州的官吏联合起来吃了绝户!”

九九?了一下:“什么?!”

左文敬心里边其实也作此揣测,现下听卢梦卿点破,倒是不觉?讶。

他只是有点不解:“卢兄为何管九九叫大?姐姐?”

卢梦卿打个哈哈:“昵称,昵称。”

九九还在想“吃绝户”的事情:“这从何说起?”

卢梦卿很肯定地跟她说:“樊长史亡故之前,?都一定安排了钦差往地方州郡上去查账。

“若我所料不错,你父?并非病亡,而是在钦差抵达之前自尽了??因为江州的账目大大的有问题!”

同时他也说:“这个问题一定不是你父?造成的,如若不然,吏部就不会春秋笔法记述他病故。”

“我猜度着,江州一定有个本地官宦和?都权贵都心照不宣的巨大的脓包,只是没法儿将其挤破,只能用长史畏罪自杀来将其遮掩住,稀里糊涂地把那一页翻过去了……………”

说完,卢梦卿扭头去看左文敬,朗然一笑:“中郎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左文敬且敬且佩:“还请卢兄恕我孤陋寡闻,先前竟不曾听闻尊驾大名!”

而后他沉吟几瞬,目光不忍地看一眼九九,低声道:“大概两年之前,先帝大行,今上登基,便大刀阔斧地开始清查地方州郡和?都城里各?公廨的账目。”

“东都城内,许多勋贵人家都被搅得人仰马翻,一向富庶的江南,更是重中之重......”

“那时候户部把账盘完,单单江州一州,便欠了国库整整二百六十?两白银。”

九九之前得了英国公太夫人的遗产,林林总总地加起来,粗略估计超过百?两,这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而江州居然欠了国库整整二百六十?两!

虽然樊康是父亲,但九九默然之后,也不得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呀......”

左文敬叹口气:“江州本是富庶之地,往前历年里,上缴帝都的赋税从来只有多的,怎么先帝一朝就欠下了那么多?”

“终先帝一朝,又何以不曾清算,反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

九九不明所以:“为什么呢?”

卢梦卿冷笑一声:“因为那笔债就是先帝数次下江南欠下的!”

九九听得怔住。

卢梦卿见她不知道,便一条条细细地数给她听:“先帝可不是光着杆儿,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袱下的江南,连贵妃带宗亲,再加上宫人内侍、官宦勋贵,加起来整整三万人!”

“从东都出发,乘坐龙舟一路南下,这边排头走出去二十里路了,后边的还没有出东都城呢!”

“疏浚河道不要钱?,不费力??在江州修筑行宫,不要钱?,不费民力吗?”

“在沿河两河遍植奇花?草,以绫罗绸缎为花??这些个东西难道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卢梦卿说到此?,愤懑痛心之情溢于言表:“就那一次,他带了三万人去江州,为了伺候这群贵人,沿河两河各州郡加起来,起码征调了一百万民夫,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说到此处,他神色惨然起来:“都说江州富庶,鱼米之乡,可再怎么富庶,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如今那边想必已经凋敝得不成样子,起码再过二十年,才能勉强缓过那口气来!”

九九听着,只觉得触目惊心:“怎么能这样呢……………….”

“这个昏君!”

她生气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杀气腾腾道:“可惜我那时候还不在,不然我宰了他!”

左文敬听得险些从座椅上跳起来。

卢梦卿起初也是一怔,很快又笑了起来:“像是我大乔姐姐会说的话!”

左文敬对于先帝这些旧事也觉得糟心,只是听九九这么肆无忌惮,也有点提心吊胆。

当下柔声劝她:“九九,死者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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