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子从副驾驶座下了车子,四下张望。

王思成从另一边绕到车门,替冯保亮打开车门。

冯保亮下了车子,朝叶府台阶而上。

“咚咚咚咚!”手指落在朱门之上,冯保亮有节奏的敲门。

片刻,房门打开,一名门卫探出半截身,见是冯保亮,立即开门含笑邀请入内。

冯保亮与门卫寒暄一下,回头勇子一声,便跟着门卫入了叶府。

府邸灯光通明,亮如白昼。

整个宅院染上了一层光芒。

庭院深深几许竹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沙沙响声。

脚下青石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一排灯笼挂在屋檐下,散发着柔和的黄光,与周遭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庭院中央,有几株桃树和枣树,光秃秃的立在那里。

周围房屋结构严谨,砖雕窗棂透出斑驳的光影。

瓦片在灯光照耀下呈现出淡淡的白色。

四周房间内,灯火通明的房间隐约可见有人影憧憧晃动,有谈笑声音传来。

也时而有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从房舍廊庑传出,又很快消失了。

这些男女停足打量着冯保亮,灯光下,冯保亮能够瞥见这些人好奇的表情。

或许叶恭绰做了提前吩咐,门卫直接带着冯保亮朝书房而来。

“老爷!冯少爷来了。”

“请进来!”

门卫转身,朝冯保亮做了个请的姿态。

冯保亮一拱手,迈步踏入门槛。

入眼帘的是一个炉子,冒着熊熊火焰。

两边摆放着长椅,一方茶桌放在火炉旁边,上面放着茶碗,大茶壶,热气袅袅。

在前方是一张书案,叶恭正低头在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

冯保亮欠身抱拳施礼,“先生!”

叶恭绰抬头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点头,“我以为幼春与你一起过来呢?怎么?他没来?”

说着,叶恭绰放下了毛笔,缓缓从书案走了出来。

冯保亮拱手解释,“幼春兄在公司忙碌着呢!他请我替他朝先生问好。”

叶恭绰含笑摇头,他来到长椅坐下来,招手笑道:“坐下说话吧!你别替他开脱,我心里明镜呢!这小子怕我又要训斥他。坐坐坐。”

叶恭绰含笑连连摆手。

“是!”冯保亮拱手,缓缓走到长椅坐了下来。

这时候,叶恭绰亲自倒了茶,推到冯保亮这一边来。

冯保亮急忙起身感谢,又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叶恭绰含笑摇头,“你这样子,混官场难啊!”

说着,叶恭维持着胡须缓缓解释,“我原本想拉你入邮政总局锻炼一下,不过,事后想了想,还是太仓促了。你一无功名在身,二无人望,职位大了压不住下面人,职位小了又是浪费时间,这让我左右为难啊!”

冯保亮听了急忙拱手,“谢先生栽培,说实话,先生,我眼下无意官场。”

“哦?为何?”叶恭绰皱眉询问。

“先生,我更希望经商!这大概是我从小缺钱的习惯吧!”冯保亮苦笑解释。

叶恭绰微微颔首,“也对!像你这种从底层出来的人才,大多数最看重的是金钱!不过,………………

语气一转,叶恭含笑看着冯保亮,“我想,亮子,你定然与众不同的。为此,我给你起个字,叫做亮东,寓意就是希望这天下早日恢复光明,你觉得如何?”

冯保亮急忙起身,躬身施礼,“谢先生赐字!亮子永远铭记先生大恩。”

“哈哈!不必这么严肃,你以后就是我门下弟子了,这种流于外表的样子就要放弃,我最喜欢是有一是一,二是二的赤心潇脱性子。我观你骨子里定然有这一点,所以,收你为我门下。”叶恭绰含笑摆手。

冯保亮顿时面露汗颜,“惭愧,先生看人真准。我个人确实不太擅长应付这种重重叠叠的规矩和礼节。”

叶恭绰含笑点头,“人呀!很早时候就决定了这些情况,你天资卓越,可惜未能接受教育,所以对这些规矩礼节带有一丝抗拒。这不意外,很多人都有这种情况。尤其是少年人,天生就有逆反心理。保亮,这是优点,也是缺

点。在你经商道路上,一定要把握个度,切不可走向极端。”

“先生教诲的是!弟子定然牢记在心。”冯保亮急忙点头。

叶恭绰一脸满意之色点点头,他喝了一口茶之后,便谈起了正事。

“曹总长把你叫到车上说了什么话?”叶恭绰询问。

冯保亮苦笑,说了被曹汝霖警告事情。

叶恭绰缓缓点头,人没有意外之色,他望着冯保亮,缓缓解释。

“梁夫子被免去了财政总长一职,由曹总长替代。曹总长眼下是交通部总长,又是财政总长,他在内阁炙手可热,仅此金铨之下,深得段元首的信赖。”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段元首筹办南北统一事情,急缺军饷。而曹总长与日本人关系密切,他正在与日本人商谈借款事项。”

“所以,他定然警告你不能得罪日本人。我听他抱怨,那使馆的班先生多次朝他表达,对你和大华纱厂很不满意。”

冯保亮怔了怔,面露不解,“先生,大华纱厂虽然占据了一些市场份额,但也没有动摇他们根本利益。为何盯着大华不放呢?再说,我已经提高价格了,与华商纱厂联合会这些纱厂价格一样高,难道他们连公平竞争都不能容

忍?”

叶恭绰一笑,“班先生表示对你与美国公司合作,而放弃他们东洋公司,心怀不满呢!”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王郅隆准备收购西屋公司那股权,这背后是班先生的主意,得到了东洋人财团支持。你明白吗?”

说完,叶恭绰露出一丝微笑,双眼观察着冯保亮表情。

冯保亮呆了呆,迟疑一下,“东洋人财团要入大华纱厂?”

叶恭绰满意点头,“你能一点就透,很聪明。”

顿了顿,叶恭绰认真道:“我叫你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些,你要明白,在大势面前,个人是无法抵抗的。过两天,张季直先生来京,我引荐你们认识,你与他好好谈谈,明白吗?”

季直先生自然是张謇。

冯保亮愕然片刻,诧异道:“季直先生来京何事?”

叶恭绰一笑,“自然是代表华商纱厂联合会过来请愿的,到时候你要好好接待一番。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大势面前,个人是渺小的。只有联合商会,才能与东洋财团竞争。”

“先生,我明白了!”冯保亮郑重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