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天色阴沉。
朱允?放学回了景阳宫。
他径直去了书房。
先叫来梁嬷嬷,询问了外面的铺子的情况。
梁嬷嬷躬身禀报,
“殿下,铺子刚开业没多久,投入的钱还没完全赚回来。”
朱允?有些不满意,
“生意怎么这么差?”
梁嬷嬷心中有些苦涩,二殿下和太子妃一样,都是想来一个暴利的生意,
可是生意哪是这么好做的。
像三殿下那样的点金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殿下,相比同类的铺子,咱们的这个算是上等的了。”梁嬷嬷耐心解释。
朱允?无奈,只好叮嘱道,
“你盯紧一点的,不要他们偷懒,每半个月本王要看一次账。”
“是,殿下!”梁嬷嬷心中叫苦。
二殿下太精明了,这么勤的查账,想做点手脚都难了。
反而不如太子妃在的时候,多少能漏一点。
梁嬷嬷解释了铺子的一些运营细节,告退了。
昔日朱允?的陪读太监方义走了进来,
朱允?屏退了左右,
“朱允通在外面都干了什么?”
方义低声道,
“房千户派人盯着了他,他要么去了作坊,要么去别院,从不去烟花场所。’
朱允?询问道,
“他的别院,能安插进人吗?”
“禀殿下,房千户说不可行,别院进人多是从国公府直接要人,而不是从人牙子那里买的。”
“那就收买一个两个的也行。
“是的,殿下,房干户也是这么说,已经派人去试探了。”
朱允?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憋闷。
收买人手,那是需要钱的。
可是自己去哪里搞钱?
母妃不在了,自己只有固定的月俸,外面的铺子还不赚钱。
方义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
“禀殿下,房千户说他能搞来钱,收买几个人足够了。”
“哦,什么方法?”
“殿下,房千户说,他控制了一个小帮派,能搞来钱的。”
朱允?沉吟半晌,点点头,
“行吧,让他小心点,万一帮派出事,别把他牵连进去了就行。”
~
此刻,朱允?也进了东华门。
和老钱交代了后天的安排,天色已经很晚了,没时间去别院,就直接回宫了。
不知道何时,天色由晴转阴,
乌云满天,冷风劲吹。
云层中有闷雷在滚动。
朱允?纵马缓行,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明明就隔着一层纸,似乎戳破了就想到了。
在马上抓耳挠腮,最后到了长安宫也没想清楚,他只好暂时放下。
刚进长安宫,文来福就带着宫人迎了上来。
他刚进书房坐下,夏嬷嬷就过来了,
“殿下,太子派人来告诉您,应天府近期会出售毛家的冶铁作坊,殿下要是感兴趣就派人去购买。”
朱允?当即点头,
“感兴趣。明天派人出宫去告诉关大匠,让他负责去买。”
时间匆匆。
又是一个清晨。
转眼到了朱允通和老钱约定的时间。
用过早膳后,他依然先去咸阳宫去给太子请安,
朱允?这个请安卷王已经在餐桌旁,在伺候太子用膳。
朱允?上前请了安,又请示道:
“父王,孩儿今天想请假出宫。”
没等他说出理由,太子就问道,
“是购买冶铁作坊的事吧?去吧,不要乱跑。”
“是,父王!”
“不许随便动刀子。’
“是,父王。”
“去吧。”
朱允?告退了。
朱允?有些看呆了,请假就这么容易的吗?
为何我前天请假去送方先生,父王那么不高兴呢?
他有些怀疑了,自己每天如此孝,到底有没有用?
晨光明媚。
昨天下了一天的小雨,今天晴空万里,空气十分清新。
朱允?出了宫,先去了应天府,和府尹长义见了一面,为过几天的拍卖打个招呼。
董长义解释道,
“殿下,过几天是公开出售,感兴趣的贵人都不少,下官不太好明着偏袒贵府。”
朱允?摆摆手,
“府尹,不用特别关照,咱会派人来出价的,应该是关大匠前来,你们也都认识的。”
他只求别有黑幕,关照可以没有。
无非就是价高者得,
要是论出钱,他还真的不怵谁。
董长义笑道,
“殿下,那个冶铁作坊还附属了一些周围的农田,可以分割出来单独卖,这个下官可以做主,直接卖给您的作坊。”
朱允通不由地大笑,
“那太好了!多谢府尹关照。
“殿下,都是下田。”
“下田正好。”
自己需要的就是有扩张的地方,下田正好扩建,要是上田反而舍不得了。
这样即便拍不到冶铁作坊,也有了扩张的地方。
告别了董长义,朱允通径直去了秦淮河。
今天是老钱报复的日子。
酒楼被整垮了,对手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对手就盘踞在秦淮河岸边。
秦淮河。
在一个临近大路的巷子,靠近路口的一家是前后两进的院子,房屋十分陈旧,在这一片很不起眼。
前院的西厢房,一个面色蜡黄的年轻秀才临窗而坐。
窗纸早就破烂不堪,在春风中哗哗作响。
瘦弱的秀才呆呆地看着院子。
靠近南墙四口大铁锅一字排开,几个伙计正在锅边忙碌。
锅里炖着大块的肉,肉香四溢。
这里每天傍晚会运来一大车马肉,甚至不知名的什么肉。
肉已经变质了,臭味扑鼻,令人作呕。
伙计在肉上撒一些驴尿,用沙土埋在院子里,
第二天一早,他们将肉扒拉出来,冲洗干净,添加黄酒、豆豉之类的调料,大火炖煮。
捞出锅的肉摇身一变,就成了上好的“鹿肉”、“驴肉”。
每天如此往复,
傍晚臭烘烘的,
上午香喷喷的。
不远处是秦淮河,大明朝的销金窟,
煮好的肉大多卖去那里,混进画舫、酒楼,化身辽东鹿肉、河间驴肉,最后进了贵人们的肚子。
马肉粗糙,价格很贱,
变质的马肉更是贱如泥土,
河间驴肉很贵,
辽东鹿肉更贵,
奸商含泪赚取暴利。
~
“咳!”
东墙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咳嗽。
秀才如梦方醒,回头看了一眼,
阴影里,一个精瘦的男子盘腿坐在太师椅上,捻着短须,拉着冷冰冰的驴脸,目光毒蛇一般盯着秀才。
秀才急忙拿起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
那人是这群人的头,自称牛老五,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渣。
面前的桌子上堆了不少金银珠宝,秀才随手拿起一根金簪子,
尺寸、称重量,
拿起毛笔记下数据,
然后用棉纸包裹,放入一旁的匣子里,那里已经有不少各种款式的簪子。
再拿起一块玉佩,重复刚才的动作。
他做的很熟练。
牛老五裹紧薄薄的夹袄,低声嘟囔一句,
“狗球的!”
他的目光从没有离开秀才,尤其是秀才面前的那堆金银珠宝。
屋里很安静,只有秀才忙碌的声音。
忙碌了小半个时辰,秀才放下毛笔,右手累的指关节疼,已经捏不住毛笔了。
秀才有些羡慕地看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