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钟山的府军卫营地戒备森严。
蓝玉的帅帐就临时设在这里,出征四川的前锋营今天将从这里出发。
太子上午将来检阅出征的军队,给前锋营授旗。
作为这次出征的统帅,蓝玉昨天上午带着将领祭祀了天地,当天就住进了军营。
已经接到了詹事府的通知,今天太子来,还会带着两个儿子。
算算时辰,太子快要到了,蓝玉亲自带着众将在军营中巡查。
前锋营正在换发武器。
前锋营是三千刀手,之前的铁质武器要全部换为钢制的军刀。
将士们拿着新领的钢刀,雪亮、锋利,整个刀身都是精钢打造,
这样一把刀,市面上可以换城里的一套小院子了。
将士们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有了这样的利器,战场上生存的机会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负责军需的是一个千户,
看着把玩钢刀的将士们,他大声喝问,
“钢刀是陛下御赐给前锋营的!”
“你们知道这钢是谁炼制出来的?”
众人齐声高呼,
“是?殿下!”
“?殿下!”
千户满意地点点头,
“知道就好!没有殿下,咱们还要拿着铁器去冲锋。现在有了钢刀,砍起叛军那就像砍瓜切菜一般,战功就这么滚滚地来了!”
周围的士兵都大笑起来,每个人都很开心。
他们都试过了,铁质的武器完全无法抗衡,一触即断。
自己活的可能性更大,敌人死的更快。
这样的武器没人不喜欢。
打造这样的武器的殿下,没人不感激。
蓝玉在附近听了,并没有上去干涉,只是快步从另一道走了过去。
经历这次军火案,他更加低调了。
但是他也知道,争储也更加激烈了,
现在上层的武将更多是支持殿下的,如果中下层军官也支持,殿下的路就更好了。
秦淮河畔。
段映秋穿着新浆洗的棉布长袍,站在一座小桥上,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处大宅子。
那是许家的宅子。
不过,现在是朱允?的宅子了。
据说是挂在许家的一个掌上明珠的名下,这颗明珠也属于朱允?了。
作为京官,他很熟悉许家,
那是一头肥羊,要不是忌惮陛下的严苛手段,早有官员将许家连皮带骨的吞下了。
就这样,也有不少人常去打秋风。
现在许家投靠了殿下,不知道多少官员为之捶胸顿足,一个财源被殿下切断了。
段映秋撇撇嘴,
许家真不要脸!
为了保住家产,竟然给殿下送女人。
呸!
据说朱允也经常来这里,因为这里有个暖房,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许家的明珠也会常来打理花园。
自己要去辽东苦寒之地,据说那里的冬天,出门小便都要带一根棍子,不然就冻上了。
这尼玛!
是人生活的地方吗?
都是朱允?的错!
咱去吃苦了,他却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还有美人相伴!
段映秋的仇恨直冲天灵盖。
他昨夜就决定了,坏了咱的升迁,咱的前途,朱允也要付出代价。
纵然是皇孙也不行!
他也不敢明着去对付朱允通,但是花钱恶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一个青衣小帽的老仆过来,低声道,
“殿下,许家的小娘子从南丰街那过来了。”
段映秋冷笑一声,
“那就太好了!本来还担心她不出门呢!”
“告诉丐帮那些人,这小娘皮属于他们了。这可是京城有名的小美人儿。”
想到一朵娇弱的花朵即将落入一群乞丐手里,段映秋的心里就升起残忍的快感。
“还有纵火的那帮人,今天事情办妥了,赏钱翻一翻。”
老仆有些纠结,
“少爷,再这么花,您去辽东的盘缠就不够了。”
段映眼睛一瞪,
“写信给家里,让老头子送钱去沧州府。咱要在那里换船的。”
他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泼皮有了更多的钱拿,干活才更有力气。
段映秋盘算好了,朱允通今天要跟着太子去军营检阅,趁机搞他一下,然后正午就坐船出发。
等他从军营回来,会发现他心爱的女人不见了,还有许家的别院也遭灾了。
出面的仆人也会跟着咱去辽东,
乞丐会换个地方乞讨作恶,
泼皮领了钱会进山躲避几天,过了风头再回来。
京城将了无痕迹。
段映秋满脸得意,不由地笑出了声,
可惜!
看不到朱允无能狂怒的样子,只能等好友的来信了。
老仆对他的行径却充满恐惧,
“少爷啊,不如咱们直接去码头,现在就出发吧。”
少爷要对付的可是皇孙!
这要是事发了,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段映秋瞪了他一眼,
“多嘴!你怕什么?咱就是恶心他一下。他去哪里查是咱干的?”
他不耐烦地赶走了老仆,
“去吧,和乞丐、泼皮接头的是谁?告诉他,给了钱就立刻离开京城,之后去北平府和咱汇合。
老仆无奈,只好躬身下去了。
段映秋舒了一个懒腰,心里十分满足。
谋杀皇孙会是惊天大案,他不傻,不会这么干的,连碰一下他都不会干。
但是如果只针对皇孙私自在外养的女人,就另当别论了,
也许,朱允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去的。
如果他闻讯来救,那军营就去不成了,露脸的机会将是殿下的!
知道了却不来,“懦弱”“冷血”的坏名声会立马扣在他的头上。
此刻,许小棠的马车出发了。
她想回秦淮河边的别院看看,那里有殿下在意的花,
殿下给起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叫“红薯”。
红薯已经剪了藤蔓,扦插了很多盆,不知道花匠伺候的怎么样了。
今天殿下去军营,上午肯定不会来别院,
她决定趁机去看一眼,别出了什么岔子。
竟然要殿下提醒,她才安排了白天的护卫,她深感自责,感觉自己有些失职了。
她也再一次体会到红薯对殿下的重要性。
今天随行的有十二名护卫,她准备留在自己的别院。
这样白天的护卫就有三班了,让他们轮班值守。
一名护卫敲了敲车窗,
“小娘子,有人跟踪咱们。”
许小棠略一思索,
“派人回别院,多叫些护卫来。”
也许是护卫的错觉,但是小心无大错。生于富贵人家,对危险向来都是很警惕的。
行人熙熙攘攘,马车的速度一直快不起来。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
过了路口就是自己的院子了。
突然,一群乞丐在路口不知道为何打了起来,
路口乱了起来,四面来的行人、马车都被堵住了。
打架的乞丐越来越多,他们大声怒骂,很多人簇拥在一起挥舞着拳头,
很快,打架的乞丐们向马车这个方向滚来。
许小棠掀开帘子,探头看了一眼,
一旁的护卫低声道,
“小娘子,他们很不对劲。”
许小棠微微颔首,
“别让他们靠近马车!”
看着外面的乱象,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些乞丐看似在打架,但是如果冷静下来仔细看,他们更像是在演戏。
他们的声音很大,但是打的并不激烈。
偶尔有几个路人遭殃了,被乞丐刻意给卷了进去,和乞丐真的打了起来。
很快,有乞丐靠近了拉车的马匹,
周围的嘈杂、吵闹,让马匹有些惊慌,打着响鼻,烦躁地刨着地面。
一个乞丐突然伸手去抓马缰绳,
车夫眼疾手快,甩起鞭子就抽了过去。
更多打架的乞丐朝马车这边涌来。
马车周围已经有了六、七十个乞丐在打架,吵闹,他们慢慢地护卫、马车包围了起来。
乞丐越来越多,将马车包围了起来。
许小棠放下车帘,脆声喝道:
“动手!”
十二名护卫立刻抡起棍子猛砸起来,这些都是从军队退下来的老兵,下手快准狠,
鸭蛋粗细的盘龙棍,抡起来就是猛砸。
凡是靠近马车的,不论是乞丐还是行人,全都被一棍子敲翻在地。
护卫三个一组,结阵进攻,
虽然乞丐也试图反抗,但是在老兵的攻击下,他们如土鸡瓦狗一般,被敲翻在地。
时候不大,马车周边躺了一地被敲晕的乞丐,周围清静了。
马蹄声隆隆,
别院的护卫又来了二十多人,这次拿的不再是棍子,全部是钢刀。
钢刀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行人看他们杀气腾腾,都纷纷向两边躲避。
乞丐中有人打了个呼哨,他们很快拖起同伴,如潮水般散去。
马车内,许小棠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成了目标。
有护卫突然指着前方叫道:
“前面有院子走水了!”
许小棠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好像是自己的院子,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殿下的红薯!
她急忙跺了跺脚,
车夫得到信号猛甩鞭子,马车径直向前冲去,碾过了几个没来得及被拖走的乞丐。
许小棠心里万分焦急,双手绞着手帕,
院子烧了没什么,可千万别烧了暖棚啊!
马车还没有到院子,许小棠就看到有人在向房子扔火把。
这次不用许小棠吩咐,护卫拔出刀子催马冲了上去。
几个放火的泼皮撒腿就跑,他们本以为放了火就跑,以后进山躲避,不行就换个地方,
没想到护卫来的这么快,竟然还是骑兵,
泼皮们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朝一旁的巷子里跑,
可是两条腿怎么能跑的过战马,
战马很快和他们擦身而过,护卫平端军刀,娴熟地收割生命。
街上传来哨声,
巡街的士兵也看到了火情,在呼唤附近的同伴来救火。
竹哨的声音此起彼伏,忽远忽近,这是附近的士兵接到了讯息,示意正在快速赶来。
院门大开,许小棠的马车直接从后院冲了进去。
不等马车停稳,她已经自己跳下马车,撩起裙摆快速跑向暖棚。
大火已经燃起来了。
院子的护卫、仆人纷纷拿起盆、桶打水救火。
幸好院子里就有湖,打水很方便。
看到暖棚,她的心沉了下去。
暖棚紧贴的房子已经冒起了火头,她急忙招呼护卫优先扑灭这里的大火。
管家闻讯赶来,焦急地催促,
“小姐,快出去躲一躲吧。这里火也起来了。
许小棠却没有动,只是吩咐,
“打开所有大门,让救火的人进来。”
管家看着身旁的房子,屋顶的大火在快速蔓延。
半个月没有下雨了,房顶十分干燥。
管家急的跳脚,
“小姐,火要烧过来了,您快走吧!”
许小棠站在暖棚门前,
“要么你们把火扑灭,要么咱就烧死在这里。”
救火的士兵冲了进来。
为首的竟然是应天府的推官邓辉,
看到这一幕,也跟着大声催促,
“小娘子,火势太大,一时扑灭的。”
许小棠摇摇头,坚定地说道,
“这是殿下的暖房,奴家不能让它被烧了。”
说着,她反而后退了一步,进入了暖房。
管家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小姐!”
邓辉看看火势,大声招呼士兵,
“先救这里!”
“其他的先别管!”
无论是殿下的暖房被烧,还是殿下的侍女被烧死,他都无颜去面对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