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

晚春的晨风带着清新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花香。

乾清宫门前,御辇已经准备妥当。

明天蓝玉出征,老朱、太子打算去军营看看。

老朱一身便装,已经登上了车。

他没带仪仗,也没叫大臣,今天轻车简从,宫人只带了周云奇、周云海。

太子也穿着普通的绸服,正准备登车,远处有一个少年跑了过来。

太子站住了。

是朱允?。

朱允?一路小跑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篮子

跑到近前,朱允?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炫儿,怎么没去上课?”

朱标疑惑地问道。

“父王,幸好赶得上。”朱允?开心地笑了,将手中的篮子塞给了张节,

“这是父王中午要喝的汤药。”

张节急忙双手接过,药汤被层层包裹,保温又防撞,

“二殿下真是有心了。”

朱标理理儿子的衣服,“好了,你快去上课吧,现在都迟到了。”

“送别了父王,孩儿就去上课。”

朱允?冲御垫给老朱施了一个礼,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老朱透过车窗冲他点了点头。

朱允?又亲自上前,挤开了张节,扶太子登上了御。

侍卫簇拥着车禁出发了。

老朱回头看了一眼,朱允?恭敬地站在路旁,恭送队伍离去。

老朱赞叹不已,

“炒儿纯孝。”

“是啊,父皇。”朱标附和了一声,心中却有点不以为然。

炒儿做的那点活,薛妃一个人就够了。

他更欣赏?儿,去学习,去习武,去做一些对朝廷有用的事,而不是整日在自己身边恭顺。

但是大明以孝治天下,他身在局中,也只能顺应。

钟山脚下,府军卫军营。

军营门口,周云奇下了马车出示了令牌。

看到金灿灿的令牌,守门的守将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层层守护的御?。

陛下竟然来了?

他急忙要进营禀报,周云奇却制止了他,

“打开营门。”

将领急忙吩咐士兵撇开拒马。

御辇直接进了大营。

在中军大帐门前,老朱,太子下了御茶。

还没有进大帐,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

“老公爷,那钢刀末将要三百把!”

“老公爷,钢刀末将的军营来个一干把。”

“老公爷,钢刀.....”

老朱站着听了一会儿,按照里面将领的要求,蓝玉这次领的军刀完全不够分。

这时候就听蓝玉咳嗽一声,

“你们是火器营,要这么多钢刀做什么?那是给参战的刀手准备的。”

众将还不甘心,依然想再争取一些,

“老公爷,没有三百,给一百把也是好的。火铳手有时候也需要短兵相接的。”

“老公爷,未将不贪心,只要五十把,将亲兵的更换了。”

蓝玉大声道,

“你们有了钢制火了,火力上已经形成压制了。就别这么贪心了!”

老朱,太子走进了大帐。

“大家的士气很好啊!”老朱呵呵笑道。

蓝玉看到老朱父子,急忙从帅位上跳了起来,大步上前迎接,

“臣接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老朱摆摆手,

“蓝玉,是咱不打招呼就来了。”

蓝玉带着众将给老朱、太子施礼。

“都免礼吧。”老朱摆摆手,大步走上前,在主位坐下了。

“太子,蓝玉,你们也坐下吧。”

“蓝玉,准备的怎么样了?”

“票陛下,万事俱备,只等明日出发。”蓝玉身回道。

“哦,士气如何?”

“票陛下,士气如虹!叛军不过蕞尔之众,大军将如泰山压卵,指日殄灭此寇。”

“好,很好。”老朱连连点头。

用蓝玉去平叛,就是牛刀杀鸡,为的就是避免四川局势糜烂,祸及云南,影响临洮府、武昌府等重镇。

朱标在一旁提醒道,

“凉国公,如果可能,还是要用狮虎搏兔之力,尽快结束战争。”

“臣遵令!”蓝玉沉声回道。

他完全清楚太子的意思,太子已经不止一次暗示他,要速战速决。

一方面,现在这个时间点出兵,国库的粮食正是最少的时候。

夏天即将到来,各种水灾、蝗灾、旱灾就来了,四处都要赈济的粮食。早一天打胜,早一天班师回朝,也能为朝廷节约一些钱粮。

另一方面,武勋也需要一场大胜,来一洗军火案的影响。

老朱担心蓝玉冒进,便笑道:

“福建那边的盐田已经开始产盐了,两个月产盐比去年半年的还多。’

“现在户部的压力没有去年这个时候大了。”

朱标最近没看奏疏,听到这数字不由地吃了一惊,

“父皇,晒盐法成效竟然如此显著!”

蓝玉欣喜道:

“陛下,太子,朝廷的盐多了,这对保障边军的军粮大有裨益。”

大明的边军用盐引从商人手里换粮食,现在盐多了,能换的粮食就更多了。

朱标却摆手说道,

“凉国公,盐多了,粮食的产量几乎是固定的,每年提高有限,人口也在增长。”

蓝玉明白,太子的意思很明确,依然是要快,盐产量和你没关系,

“太子殿下,现在有了钢制火铳,在武器上大军就压制了叛军,完胜是绝对有保障的。”

军营外,朱允?带着护卫又来了。

明天蓝玉就要出发了,他是来送火枪的。

先给蓝玉这个大将军看一看,

如果蓝玉觉得可行,那就拿去给太子,让太子去和老朱交涉,争取让蓝玉多带一些火枪。

目前已经有了三百杆火枪,争取都让蓝玉带上,至少也要带上大半。

守门的将领见是朱允通,急忙喝令搬开拒马,然后带着手下站在一旁施礼,恭送朱允通入营。

将领以为,朱允是和陛下他们一起来的,只是落后了几步。

朱允?催马进了军寨,蓝九和等护卫紧随其后。

朱允?从蓝九和的手里接过装火枪的盒子,

“你们在外候着,我进去找舅姥爷。”

中军大帐,蓝玉正站着回话,大帐里面光线突然一?,

有人来了,站在了军帐口,挡住了视线,帐篷里的光线更暗淡了。

蓝玉心里有些疑惑,陛下没有宣召,哪位将领自作主张进来的?不想活了?

他急忙回头看了一眼,

竟然是朱允?!

蓝玉急忙转身拱手施礼:

“臣拜见三殿下!”

他如此罕见地施礼,是想借此提醒朱允通,后面有人来了。

他高大的身子正好挡住了老朱,大帐的光线也不太好,朱允?一时疏忽,没有看到老朱和太子。

朱允?也没注意称呼变的很正式,以为这是军营,蓝玉才这么称呼。

“舅姥爷,给你看个好东西。”

“保准杀的叛军屁滚尿流!”

“走,咱们去校场,给你展示一下它的惊世骇俗的威力!"

朱允通说的眉飞色舞。

蓝玉急忙咳嗽一声,眼睛示意身后。

朱允通这才发现不对,急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太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儿,正说你的晒盐法立了大功,你这个大功臣就来了。”

朱允?急忙谦虚道,

“父王,都是一线的官员和工匠辛勤劳作的成果,孩儿哪点建言微不足道。”

朱标乐了,

“不错,你小子还知道谦虚!”

只有老朱,脸色很臭,黑着脸。

逆孙!

好东西不惦记皇爷爷,送姥爷这来了!

朱标问道,“朱允通,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父王,是一种后膛燧发火药枪。”

???

帐篷里的众人都迷糊了。

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懂,但是合在一起,他们就听懂了一个“枪”字。

朱允通解释道:

“父王,就是一种改进的火铳。”

“哦。”朱标点点头,心中没当一回事。

大明是用火器的祖宗,打的元朝的骑兵都望风披靡。

孩子还能怎么改?

估计是做工精细了一点。

老朱的眼神却变了,

他想到了朱允通每一次拿出的东西,

升级的轧花机,

升级后的炼铁炉子,

刚刚提起的平滩晒盐法,

每一桩都让人拍案叫绝。

朱允?出品,怎么可能是凡品?

虽然心里吃醋,但是他也相信朱允拿来的肯定又是一件好东西。

嘶!

他的心里更不痛快了。

好东西竟然是蓝玉先得到!

朱允?见朱标不以为然,当即拍拍枪盒子,

“皇爷爷,父王,咱的火铳一出,其他火铳都是垃圾。”

“嚯!”朱标哈哈大笑,

“竖子!咱刚夸赞你谦虚的!你也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朱允通却认真地说道,

“父王,这杆枪,射程是现在火铳的两三倍呢!”

!!!

老朱眼里静光闪烁,没有说话。

他已经信了。

朱允通还从未说过大话。

朱标吃惊地看着儿子,“此话当真?!"

蓝玉也震惊了,

“殿下,如何改进的?快打开看看吧!"

老朱站起身,

“走,去校场试一试!”

火铳他知道长什么样子,现在他最迫切地想知道实战效果。

他有一种预感,这杆”枪”不简单!

因为朱允通每一次拿出来的,从没有庸品,每一次都惊艳了群臣,惠及了无数百姓。

如此,他已经有了盲目的信任。

这次蓝玉出征有福了!

听!

逆孙!

蓝玉躬身请示,

“陛下,需要清理校场吗?”

老朱摆摆手,

“允许将士们围观。”

如果是很好的改进,将士们传扬出去,对敌人,对潜在的野心家,都是一种很好的震慑。

老朱有些期盼了。

校场。

蓝玉的亲兵将场内清空了,拿来了标靶。

将士们闻讯赶来,都困扰在靶场外。

殿下竟然改进了火统,他们作为火器营的将士都充满了好奇。

早就知道殿下有一双点金手,

家里的蜂窝煤、轧花机,即将领到手的钢刀,已经到了军需的钢制火......

一样样,一件件,都是出自殿下之手。

他们对殿下的改进充满了好奇和渴望。

“殿下的钢制火铳已经很厉害了,现在还要如何改进?”

“肯定比钢制火铳厉害了。”

“那必须的,厉害个几倍都有可能的。”

“毛百户,你是不是很期盼?”

“当然了,不仅期盼,咱还觉得殿下对咱们太好了!知道咱们要出征,特地来送武器来的!”

“殿下是咱自己人!”

将士们议论纷纷。

朱允?打开枪盒子,拿出了大明的第一杆火枪。

看着火枪的模样,老朱他们疑惑了。

这是什么玩意?

大明的火铳被改进的如此苗条了?

“?儿,你这是火铳吗?”朱标笑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老朱、蓝玉也点头附和,这已经是另一种火器了。

朱允?拿出枪,举起来展示了一周,

将士们都伸长了脖子,惊讶地看着陌生的枪械。

“大明第一杆后膛燧发火药枪,长六尺,重十五斤,有效射程在一百二十五步以上。”

朱允?的声音在校场回荡。

!!!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的火枪。

这么细的枪管,竟然是大明手钪的三倍射程?

?校场四周鸦雀无声,风声清晰可闻。

?“?儿,此言当真?!”老朱沉声问道。

朱允?点点头,

“皇爷爷,孙儿试射过了,最远距离一百八十步。”

老朱捻着胡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心怦怦直跳,?儿果然没有让咱失望。

听!

周围的将领也都震惊了,这个距离无敌了!

“毛百户,喜欢吗?”

“卧槽!咱爱死这杆枪了!”

“这射程,只能他出手,对面根本打不着俺!”

“屠杀式火铳!”

蓝玉惊骇道,

“除了投石机、床弩,没有比这更远的武器了。”

可是这两种武器都十分笨重,哪比得上这杆什么“枪”,只有十五斤啊!

太子上前拿过枪,仔细端详。

朱允?在一旁介绍各个部件。

每一个部分太子都能猜测到用途,和朱允?的介绍正好吻合。

“简单,易用,士兵很容易就掌握了。”太子有了判断。

他双手把火枪奉给了老朱,

“父皇,您鉴赏一下。”

老朱接过去,从头看到尾,甚至枪管里都瞄了一眼,

看到里面的纹路,他没有声张,人多眼杂,不是询问的地方,

他还无师自通地将枪托抵在肩窝,试着瞄准了一下。

他也曾经是将领,自然明白了火枪的军事价值。

这玩意比火铳好用太多了。

单单枪托就是一个十分惊艳的改动。

“?儿,试射吧!”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看看,这杆火枪的威力到底如何,是不是真如孙子说的那样。

蓝玉吩咐下去,

“标靶放在一百二十五步。”

他亲兵跑过去,将标靶迅速后移。

将士们看着他将标靶从五十步带到八十步、一百步、一百二十步,

最后放在了一百二十五步的位置。

众人的心吊了起来,安静地看着朱允,等他试射。

朱允?却冲人群叫道,

“九和,将望远镜拿来!”

???

老朱他们有些纳闷,竟然还有配件吗?

蓝九和送来三个盒子。

朱允?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东西都随身带来了,如果只带蓝玉的,现在就没法拿出手了。

朱允?打开一个匣子,取出一个双筒望远镜,

黄铜打造的简身,镜头盖,

因为做了防滑处理,阳光下并没有多么耀眼。

他打开了镜头盖,自己示范了一下,

“这个是八倍的望远镜。就这样用,可以看的很远。”

说完,他递给了老朱,

“皇爷爷,这是您的。”

老朱这次比较满意,逆孙终于想到咱了。

他接在手里,端起来放在眼前看向前方,

听!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

远处的箭楼上,士兵的模样清晰地就像在眼前,

他急忙放下望远镜,再次看向箭楼,刚才的士兵十分渺小,遥远,完全看不清晰。

他又将望远镜放在了眼前,士兵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又四处查看,犹如一个刚得到玩具的小孩子。

朱允?已经将太子、蓝玉的望远镜分发下去,他们两个也好奇四处看。

蓝玉的声音都哆嗦了,

“殿下,这就是神话里的‘千里眼啊!”

朱允通得意地笑了,

“......咳咳......老公书,拿着这个去指挥打仗,是不是方便多了?”

“太方便了!敌人还没看到老夫,老夫就先看到他们了!”蓝玉连连点头。

朱标看出了端倪,

“朱允?,你要白水晶,就是为了做这个?”

朱允?笑着点点头,

“可不是嘛。”

朱标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东西好!指挥作战的将领有了望远镜,那是如虎添翼啊!敌人的动向、埋伏都更容易发现了。”

蓝玉补充道,

“太子,斥候如果有了这个,打探军情就更方便了。”

老朱拿着望远镜,对火枪有了更多的期盼,

“?儿,开始吧!”

他看的明白,望远镜只是一个好的辅助,火枪才是至关重要的。

朱允通拿出药包,倒进了药室,然后拿出铅子,用通条塞进枪管。

用通条支撑起火枪,

?端枪,

瞄准。

他操作的有模有样。

老朱他们三个齐刷刷端起望远镜,看向了一百二十五步的标靶。

啪!

朱允?扣动扳机,枪上青烟缭绕,

再看着远处,看靶子的亲兵挥舞了一下旗帜,没有打中!

老朱他们用望远镜也看到了,没有中靶,打偏了。

负责标靶的亲兵有些尴尬,怎么办?

这是报,还是不报?

校场的将士也都惜了,殿下不会用火的?

还是这新式的火不好用?

朱允通有些尴尬,自己枪打的太少了,打的没有准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朱允通就冲外面叫道,

“毛海!”

人群中,一个壮汉大声道:

“末将在!”

“你来试射!”朱允通吩咐。

毛海激动的浑身都哆嗦了,刚才在外面看着,早就口水老长,眼馋的不行。

毛海挤过人群,一路跑了过来,上前就是躬身施礼,

“未将谢殿下!”

“来吧。”朱允通将火枪递了过去。

毛海上前接过火枪,仔细抚摸了一遍,眼睛几乎长在了枪身上,

等他看了一个遍,朱允通才咳嗽一声,

“开始吧!”

毛海学着朱允耀的样子开始装填。

“票殿下,未将装填完毕!”

“射击!”朱允通喝道。

毛海端起火枪,瞄准了远处的标靶。

凝心聚气,

扣动扳机。

啪!

老朱他们从望远镜看到了,标靶上突然出了一个洞。

远处看靶子的亲兵摇动小旗,大声喊道:

“中靶!穿透!”"

围观的将士们都欢呼起来,齐声大吼:

“彩!”

“殿下威武!”

如此远的距离竟然穿透了靶子,这种火铳太厉害了。

他们突然意识到,钢制的火铳才刚出来就要被淘汰了。

蓝玉的脸色变了,低声道:

“陛下,太子,标靶上还蒙了一层棉甲!”

老朱、太子的脸色也变了,这么远的距离竟然穿透了棉甲!

火铳在五十步的距离,都不能保证穿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