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潘婆子来了。”啊盈道。
锦娘笑道:“请她老人家过来。”
潘婆子就是插戴婆,她一见着锦娘就纳了万福,不知怎么拿了两根交叉细线,在涂抹了脂粉之后快速滚动摩擦脸颊和脖颈,锦娘还有些疼。
那潘婆子笑道:“娘子,这是开脸,新娘子都得开脸,这样脸上就光滑的跟剥壳的鸡蛋似的。”
锦娘拿着铜镜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的脸仿佛还真的细腻白净许多。
潘婆子又替锦娘描眉化妆,见锦娘准备了鱼媚子,只笑道:“这东西贴在眉心之间,才是真的光彩照人。”
锦娘看了阿盈一眼,示意她跟着偷师,将来自己这里若是插戴和绣衣都能筹备好,完全可以做婚庆一条龙。通过自己这次成婚,她真的发现了不少商机,平日再抠搜的人,在成婚这样的大事上都要讲足排场。
在锦娘神游太空时,潘婆子替她梳了个云尖巧额髻,又戴上蒋家送来的百花如意鎏金银冠,冠子上放绢花,冠子两边插上当年吴氏送的缠枝牡丹纹拨子式金簪,两鬓则饰以珍珠梳。
这两样珍珠梳是锦娘用一卷绣的佛经换的,当时绣的佛经卖出去两卷,还有一卷没卖出去,正好有个珠宝商人来店里制衣,就直接换了两样珍珠梳和钳镯式戒指和荔枝形戒指以及十枚来自南洋的虫葛子。
正好今日全部拿出来戴,耳朵上戴着当年周家赏的金荔枝的耳环,腕上则戴的是蒋家送的花草纹的金钳镯子。
途中,潘婆子还想要推销她的首饰花朵,锦娘抵挡住了诱惑。
梳妆完毕,就起身把大袖穿上,又把金帔坠挂在霞帔的底部,阿盈扶着她在床上坐下,把盖头放在一旁,等上花?的时候戴上。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蒋羡业已从家中出发了,他原本就生的极好,此番戴着罗花的幞头,穿着新郎的袍服,更是俊逸出?。刘大郎君也过来参加大婚,见蒋羡准备迎娶新娘子,也幽幽叹了一声,真是迟了一步。
刘计相自觉当初因为风言风语迫使蒋羡不能上门,准备为他说一门好亲,那白氏亦是官家女,其父为人耿直清介,没想到这么快蒋羡就定下了亲事。
但此时,他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上前祝蒋羡将来鱼跃龙门,宏图大展。
蒋羡正骑着马前去,身后带着蒋家子弟还有鼓吹之人,别看同为蒋家子,也有不少混的不好,有的人去六夫人那里求着过来,到时候新娘这里还会发些花红、利市钱,甚至还安排酒款待。
甜水巷在大相国寺附近,此处人烟阜盛,大的商行林立,?人见蒋羡勒马在三间阔面门面处停下,东侧两掩小门,门口放着几盆花,门上贴着喜字,原来是这家。
蒋羡自是下马叩门,守门的是冯胜、安平还有扬哥儿,扬哥儿正笑道:“早听闻姐夫才思敏捷,不如作一首诗。”
蒋羡不费吹灰之力念了出来,众人都叫好,只听里面冯胜说:“诗是做了,也要看咱们新郎官有没有诚意。”
蒋十五几人立刻递了两匹彩?过去,魏家很快就把门打开了。蒋十五都震惊了,悄悄拉着蒋羡道:“上回我去邓家娶亲,足足花费了快二十两才进门,魏家不错啊。”
至少都不是那等贪婪之人。
蒋笑的就更开心了。
此时,魏家正在廊下备了两桌酒席,请蒋家人赴宴,还没人发了一份伴手?,有人偷偷打开一看,里面放的是喜糖、点心、茶叶、香包,包装的很精美。甚至,魏家还给吹鼓手,都是一人用红纸包了二十文的铜子儿做赏钱。
作陪的冯胜能说会道场面人,扬哥儿读书人斯文有?,安平是热心肠帮众人倒酒,场面倒是不拉胯。
蒋十五还暗自嘀咕,不是说魏家商户么?怎么办事如此周到,竟然比官家女邓氏家中好太多了。
锦娘听说新郎来了之后,就把自己的首饰盒装好,让阿盈等会儿带过去。
阿盈也是手忙脚乱的把盖头替锦娘盖上,只等吉时送人出门。蒋羡没怎么吃酒,只草草吃了几口,看席面上的菜色倒是都不错的,也暗自点点头。
反而是蒋延劝道:“十六弟,你这一闹晚上都吃不了饭,现下还是能吃便吃点吧。”
蒋延是过来人,他娶彭氏的时候便是如此,饿的前胸贴后背。
蒋羡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只等人家说吉时已到,他就立时如闪电般站了起来,到看见锦娘被扶出来的时候,他手稍稍握了一下拳头。
锦娘因为盖着销金绛纱盖头,实际上看的很清楚,并没有电视剧里那种看不见人的样子。她看到蒋羡了,穿的自己做的绿袍,戴着罗花幞头,一动不动的等着自己下来,走到前面还转身过来看自己一眼,不知怎么心就轻松下来。
走出魏家,她由阿盈扶着上了花?,盖帘放下来后,这里又是一方天地。锦娘只听到外面鞭炮声不绝,她似乎听到行首在说话的声音,还有冯姐夫差遣安妹夫再放一架鞭炮。
“起轿。”
轿子抬了起来,锦娘就感觉慢慢走远了,蒋羡在前面数次回过头看看花轿,他总觉得八嫂素来吝啬,请的轿夫都是些次等的,又觉着喜轿太小,很是委屈新娘子。
这轿子的确不是很大,锦娘原本就穿的多,现下后背更是闷出了汗,她赶紧拿靶镜出来,用粉扑这样拍了几下,要不然就脱妆了。
好在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南坊,只是外面围着的人不让她下轿子,阿盈拿了利市钱给她们,下了花轿之后,喜娘手里拿着花斗,则开始撒喜糖、铜钱,小孩子们都争着捡。
橘香从门口出来,同阿盈一道一边一个扶着锦娘在青布条上走进去,听闻新娘要脚不沾地才行。锦娘则透过纱盖头看着蒋羡的家,她们从正门进,进来之后,穿过游廊,走过月亮门,又走上另一边抄手游廊。
走到尽头便是新房,房外已经是挂着灯笼,还放着一架马鞍。
喜娘笑道:“新娘子跨过马鞍,如此日后定能平安顺遂。”
只是锦娘发现自己出了个错,她自认为算无遗策,可是今日穿的裤子太窄了,马鞍又太大,天呐,她好像跨不过去啊…………
蒋羡见锦娘顿了一下,没有似方才健步如飞,他心道,难道魏娘子不愿与我成婚么?
“怎么了?”他还是走近问起。
锦娘没想到走在前面的他会过来,小声道:“马鞍太大了,我怕跨不过去。”
蒋羡恍然,他直接把手上的板递给丫头,直接抱着锦娘从马鞍中飘了过来,锦娘过来了,都有些没回过神来,心想还能有这般操作………………
喜娘领着她进了新房后,让她先稍作歇息,蒋羡则还得到外室中堂行高坐之礼。这高坐之礼便是新郎坐在高座上,众人要斟酒请新郎下来,媒人斟酒,新郎饮上一杯,再是姨母或者舅母斟酒,新郎各饮一杯,最后丈母娘斟酒,新郎方能下座回
房。
阿盈笑道:“难怪方才太太也跟了过来。”
锦娘左右看了看,见她们把房间收拾的极好,忍不住夸道:“等明日我好好打赏你们。
两刻之后,蒋羡回来新房,他坐在左边,锦娘坐右边,同时,喜娘在外面门帘挂上一匹新缎子,新缎下端一片片撕裂开来,外面的客人们纷纷争夺新缎的小碎布,这便是所谓的利市缴门红。
“咱们还要出去吗?”锦娘小声问喜娘。
喜娘似乎没有听见,没有回答,倒是蒋羡耳朵尖,立马回道:“咱们还要出去拜见父母高堂,再由全福人揭盖头。”
“哦。”她还以为是男方揭盖头呢。
果然,喜娘拿着红绿彩缎,绾成同心结,一端挂在蒋羡手中的笏板上,另一端搭在锦娘的手中,蒋羡牵着她至中堂参拜家庙。
全福太太上前替锦娘揭开盖头,锦娘心道自己是不是花了,怎么大家都盯着自己看。
再看蒋羡,毕竟这屋子里,她和蒋羡的关系最熟,他亦是盯着自己入神,锦娘微微低下头,蒋羡在想太白的诗“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倒是很合今日的妻子。
按照全福人的指示,在家庙行礼之后,这个时候就是女方牵着男方回来,二人再回新房坐下。喜娘向她们撒金银钱、彩钱、杂果,同时嘴中念着祝福之词。锦娘还不小心被核桃砸到脑袋,还要忍住疼痛,又要行合髻之礼。
两人各剪下一绺头发,用彩缎、钗子、梳子绾成同心结,放在木盒里,之后又是合卺礼。
喜娘把一对用绸子系好的杯盏递给他们,此时,蒋羡离她很近,锦娘看到了他的额头仿佛也有印子,倒是心理平衡了些。
二人喝完酒,喜娘把酒盏一仰一合的交叠放在一处,扔在床下。又让蒋羡把她冠子上的花拿下来,蒋羡拿了半天,还有一缕勾到头发了,吓了一跳,等他摘完花,锦娘还要把蒋羡绿袍上的扣子解下来。
这绿袍上的纽扣是她南洋买的玉石做的,她拿剪子熟练的剪了下来,随同花冠一起放在床下。
二人又跟陀螺似的再去拜见公婆,父母还有亲友们,此时,蒋六老爷夫妇,魏雄夫妇都在,连蒋氏和三姑娘等人都过来了。
蒋家人倒是都在夸:“真是男才女貌,跟金童玉女似的。”
蒋七夫人正对蒋六夫人道:“原先我们都说十六郎生的好,还不知什么人来配,如今却寻了这么一位画上的人,就这容貌身段,怕是把咱们孙媳妇辈的都比下去咯。”
这话罗玉娥和魏雄听了也觉得受用。
又有长辈打趣道:“看新郎官看咱们新娘子,眼睛都挪不开了,这热乎劲儿。”
“十六郎别急啊,马上就要入洞房了。”
在众人的起哄中,蒋六夫人隐约松了一口气,从此儿子身上的谣言更是不攻自破,而罗玉娥也松了一口气,女儿总算成婚了,有了这么好的小丈夫,可得好好的受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