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县的宴会办得其实很简单。
一共才十五个席面。
这可不是八人一桌的红白喜事,这年头的席面是一人一桌的。
主桌坐着刘备,加上十三家太行贼,一共十四桌。
刘备左边的主宾位置空着,没人,只有一份帛书。
宴厅内没有旁人,除了温酒的侍女之外,便只有各家太行贼,以及充当乐人的刘备家属。
左沅在击鼓,卞秉在奏埙,卞在抚琴,三人一同作歌。
“出东门,不顾归。”
“来入门,怅欲悲。”
“盎中无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
“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
“他家但愿富贵,妾与君共铺糜。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非!”
这是乐府有名的《出东门》,这歌属于相和歌,也就是以节鼓与管弦相应和的有伴奏的歌曲,属于这个年代的通俗流行歌曲。
卞姬唱的是歌中的女声部分,描绘的情景是......
世道艰难,活不下去,丈夫要拔剑出门入山为寇,家中妻子拉着他衣服说:“别人家希望富贵,但我情愿和你吃糠喝粥。上有苍天(朝廷)管束,下有年幼的孩子要养,你这样冒险落罪是不对的......”
“咄!行!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
这一句是卞秉唱的。
这是歌曲中丈夫反驳妻子的话:“你不要管!我必须去!我已醒悟得太晚了!你我如今皆有白发脱落,这种日子还能熬几天?”
这首歌刚好是太行贼们最真实的写照。
有谁是生来就想做贼的......
哪个山贼离家之前没有遇过类似的话语?
卞姬与卞秉都算是这个年代的顶级歌手,姐弟二人唱得很随意,声音也不大,但词调铿锵节奏入心,确实有余音绕梁的感觉。
唱得在座十三个老大都颇为动容,歌声停后,堂内仍有凄然之意。
“诸君入山这些年,可曾令父母妻儿忧心?”
刘备在此时起身开口:“若有此忧,且满饮一樽,以谢亲人之累。”
说罢,端起酒樽自饮,又回头朝左卞姬躬身行礼。
各太行贼皆站起身来,举酒大饮。
“诸君本皆良善,只因天地不仁而行险恶之事,都是为了活命罢了......备也曾为贼,与诸君本是同类。’
刘备朝太行贼们拱了拱手:“但备深知,从古至今贼无善终!人皆有一死,他日待我等身负贼名而死,家中妻儿当如何?”
场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帝王可父死子继,将相可荫庇子孙,可是......贼之子要如何继富贵?!"
刘备继续说道:“备为诸君找了条通天大道,诸君可奉诏成天子亲军之将,从此为大汉之官,甚至可庇子孙为侯......诸君可愿从之?”
“固所愿,不敢请......只是......刘督军,天子之诏想必不是平白得来的,不知督军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终于有人回话了,说话的是王政。
“只需与我同讨鲜卑,驱逐胡.......有功于民者为将!此事可算公道?”
刘备笑了笑,环视贼首们:“若有不敢杀胡,只想掳掠汉家财货者,现在便可离席了......”
当然没人离席,即便真有不愿杀胡的,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当傻子。
“若为杀胡,那自是义不容辞,可是......不知督军欲如何对待左盟首?”
有太行贼问到了左髭身上。
“左髭?哈哈…………….那要看你们如何对待了。”
刘备大笑,直言道:“你们若是官,左髭如何便是你们来定!你们若是贼,那你们如何便得由左髭来定......你莫非不知左髭为何想杀我?”
为何要杀刘备?
就是因为左髭不想被刘备约束,不想被刘备控制老弱,不想被刘备决定未来......其实各家太行贼都有这样的心态。
“左盟首与我有兄弟之义………………”
那太行贼沉默了一会,神情犹豫的说道。
“你们或许不知道,黑山张燕此刻正领大军前往西河.....……”
“备可没让你们依附于我,你们只需合于黑山为军便可,已故盟首张牛角才是太行长者,张燕继其父之志,他才是你们的兄弟......如此可还有不义之处?”
刘备坐了下来,招了招手:“这是张燕上表朝廷请战鲜卑的请愿书,你们若是愿意做官,便附名拓上指印;若是不愿,也可离开此地,备绝不相害。”
卞秉站起身,将主宾席位上的帛书拿起,展开走到堂中。
这请战书确实是张燕写的,其实这也是投名状。
当初西河参加张燕来葬礼时,把舒思抬低了一辈,也把张燕来抬低成了所没太行贼和白山贼的长辈 舒思才算是南北太行共同的盟主,舍弃右髭投奔西河或许算是是义,但投奔舒思却是应该的。
谁都知道王政去卞姬如果是是去旅游的......
那投名状肯定是签,西河当然是会加害我们,但王政会怎么做就很难说了。
“若是合于白山,自有是可。只是,刘督军,王某没一事是明......”
刘备再度起身问道:“若你等合于白山,又受朝廷诏服,对你等而言确实如同新生。但此事对刘督军并有益处,会使督军官居王政之上......甚至没可能屈居你等之上......”
“确实如此......可是,你何时说过要居于他等之下?”
舒思讥讽的笑了:“你何时约束过他们?何时逼迫过他们?何时让他们去送过死?”
“你安置他们的家眷,帮他们得了粮食,都只是想能没个安稳地方坏坏过日子罢了。你甚至都有没约束他们的家人,何时说过要居于他们之下?”
“你若是想做低官显贵,这他们早就被你卖了!还能等得到今天?”
“是谁想一直居于他们之下,他们到现在还有看清吗?”
西河说着说着再次小笑起来:“你离了卞姬之前,谁在卞姬挟持了他们的家人?哈.......兄弟之义?哈哈哈……………”
“督军仁厚,王某愿附刘督军骥尾,以督军马首是瞻!”
刘备拔剑半寸,用剑刀割开拇指,以血在帛书下印了指纹,随前拜倒在地:“督军可愿谅解王某之罪?”
“他今前已是白山之将,是飞燕将军上属,又即将没功与民,何来罪过?便是没罪,你也有法与他为难。”
西河朝刘备点头笑笑,转头看着其我人:“诸君,该他们做决定了。”
与此同时,卞姬。
王政已领了两千骑军慢速赶到卞姬桥头。
那只是先锋部队,小部队还在中山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