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卓翼也说了难处:“这韭菜不好定,他们今年虽然在南海省借地开辟了农场,可是要的人也多,每年都抢不上。”
顺便,卓翼也吐了吐对于东北老大哥的苦水:“他们太富裕了。那地方,要黑土地有黑土地,要石油有石油,要工业有工业,而且人家就是要吃得好,这订菜眼睛都不带眨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每年来的还早,你说去哪里讲理去?”
周渔就问:“他们不怕运费贵啊?”
“除了粤东别的地方也种不出来啊?贵也只能忍着。”
就这么过了三天两夜,在元旦过后的第一个早上,周渔他们终于到了吴县,进了粤东,车里的温度就高了起来,卓翼就提醒了他们换了衣服。
可就算这样,从火车上一下来,周渔还是感觉到了热。
大大的太阳就悬在空中,明晃晃地照着他们,就连周福军也忍不住感叹:“怪不得人家这里能卖冬季菜呢,这温度多适合种菜。咱们这么一比,亏大了。”
的确,就烧炭成本也多了不少。
吴县这边服务意识居然很不错,在站台上就拉出了横幅:“欢迎各地客户前来订菜,出站请往南走。”
卓翼来了好几次了,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坐了公交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蔬菜公司。
让周渔没想到的是,粤东还是太发达了,她以为他们会像是北方出差那样,都住在一个招待所,这样便于联系,哪里想到,蔬菜公司根本没有招待能力,附近开满了只有几间房的小旅馆。
卓翼他们去年就住过了,这次还是住的上次那家,就是宿舍楼改的,一共就三间房。一间女同志的,两间男同志的。
这会儿住宿不讲究,没什么标间的意识,都是六人间和八人间,周福军和卓翼他俩一起,至于周渔和张小翠在一起。
等着办好了手续,卓翼就带着人上去,走之前还跟周渔说:“我先去找找人,问问今年订菜的情况,你等着我回来,咱们商量你的事儿。”
周渔怎么可能等他们回来?他们出差是有时间限制的,肯定是白天忙完了,晚上带着他们找认识的朋友推销。
但周渔不能这么做,原先她以为是住一起,那么消息传得快,很快就能在圈子里传开。
可如果住的这么分散,消息怎么可能传开呢,那她有限的蘑菇就不能卖出最好的价格,她需要这笔启动资金的。
周渔就跟张小翠说:“咱们一开始设想的恐怕不太行,这太分散了,你先去打听打听吧。”
周渔收拾完东西回来,张小翠也带来了第一手消息:“咱们来的时间正好,东北好几个城市的采购组都到了,不过不住在这里,住哪里不知道,这位顾县长为了发展吴县经济,连原先的蔬菜公司招待所都撤了,就是为了小旅馆小饭馆小摊子发展
起来。根本找不到。吃饭一般都买着吃,不少摆摊的呢。
周渔看看表,正好到了午饭时间了:“走,咱们先去吃顿饭。”
去的就是旁边的小吃摊,摊子上坐了几个人,应该也是订菜的,周渔听见他们说赶紧排队之类的话,周福军则跟他们说自己打听到的事儿:“卓翼还没回来,左军就是去排队了,他说这边太火爆了,不排队根本订不上,好多人直接在蔬菜公司排
队等一天。我瞧着他从拿了馒头和水,也是要排一天的意思。”
这还怎么吃得下,三个人匆匆填饱肚子,周渔又去买了十个烧麦,就去了隔壁。
果不其然,吴县蔬菜公司的楼道里挤满了人,虽然人家已经提前给预备好了凳子,但比之来的人还是太少了,不少人领了号牌后,就蹲在了墙角,等着叫号,生怕错过。
有人在卖饭,不少人都买了,在一旁吃。
他们还瞧见了左军,正蹲在角落啃馒头呢。
瞧见周渔过来,他惊讶地站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周渔就说:“我们来看看什么情况。”顺便将烧麦给他,“吃烧麦吧,刚做好的,正热乎。"
左军的馒头是从家里带的,都三四天了,又干又硬,啃着掉沫沫,老费劲儿呢,至于买饭吃,那可太贵了,刚刚有人问,一个叉烧包要两毛,一点点大,他吃饱最少得要七八个,哪里吃得起。
没想到周渔给他送来了,他连忙摇头。周渔直接塞他手里了:“就是给你买的,我们都吃过了。快吃吧,要不冷了。
他瞧见手里的烧麦,虽然裹着油纸,看不清样子,但那股子香气已经冒了出来,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这谁能忍得住,他本来对周渔退学有些意见,可这会儿还要吃人家的东西,脸就有点羞红,低头谢谢她:“多谢你,等会回去我给你钱和粮票。”
周渔不在意这个,问他:“不是领了号牌吗?怎么不回去等?”
左军咬了一口热腾腾的烧麦,虽然味道有些吃不惯,但终究冷掉的肠胃需要慰藉,赶紧咽下去了,这才说:“虽然看着前面还有好多人呢,可谁不怕错过了,来这一趟不容易,还是等着吧。”
周渔点点头问:“都在这儿吗?”
左军点头:“可不是,这里的那个顾县长管得很严,不允许批条子,甭管订多订少,甭管是海市来的还是小城市来的,都按着顺序,都在这儿呢。”
“不过这样也公平,反正大家都是等着,也觉得挺好。”
这倒是,大家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吴县就是一个县城,若是批条子盛行,有地级市来的,就有省城来的,有海市来的,还有京市来的,那根本没法干了。
如今一个待遇,就算是一起吃冷馒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心里差距。
这位顾县长看似严格,其实是最圆融的办法。
“那你先排着,我们再逛逛。”周渔说完,就告辞离开了。
倒是左军一口一个吃着烧麦,有些看不懂这姑娘,她不是来推销蘑菇的吗?他还以为,她找到这里来,怎么也要一个个的问一问,看看人家要不要,怎么就这么走了?
这.......还是来干活的吗?
却不知出去后,周渔就跟张小翠和周福军说了:“还是按着原计划,你俩去找个饭馆,跟人家谈好了。这边我自己来弄就可以。”
张小翠有点不放心:“要不我自己去,你一个人行吗?”
周渔不在意,“放心吧,我就在这里待着,别的地方也不去,你俩快点,咱们得尽快弄。卓组长他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
等着张小翠和周福军匆匆忙忙走了,周渔则回了住宿的地方,将提前准备好的纸片拿了出来,开始写字。
到了傍晚,张小翠他们就匆匆回来了,“找到一家,愿意给咱们用,你去看看吧。”
倒是卓翼和左军,到了下午六点,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他俩这一天累的简直浑身要散了架,可也还没轮上,不过也打听清楚了行情:今年的黄瓜挺好,茄子和辣椒一般,韭菜跟南州一样,长得不好,产量不大,要想订购到,恐怕要看运气。
两个人这会儿有点愁眉不展。
蔬菜公司虽然已经开始联营,但他们还是有调解市场的作用的,蔬菜缺少的时候从其他城市调入,蔬菜大批量上市的时候进行收购稳定价格,保证菜农的利益。
但现在,他们显然不好完成今年冬天的蔬菜供需要求。
卓翼都郁闷了,专门拿了一瓶自己带的二锅头,想喝一口解解乏??这也是他们每年来的经验,人累大了外加压力大很难入睡的,可睡不好第二天这么高强度的排队,谁也受不了,不如喝点,昏昏沉沉歇一歇。
不过这次还有周三人,卓翼就问:“周渔他们呢,去楼下小饭店一起吃点吧。”
左军吃了周渔的烧麦,态度好了很多:“我上去叫周福军,让他叫周渔他们下来,你先点点菜。”
卓翼点点头,去占了个桌子,这会儿人不多,只有几桌,往那儿一坐,就听见旁边的人也是一样,犯愁呢。
这茄子辣椒在夏天的时候,最便宜几分钱一斤,根本没人要,可到了冬天,就是买也买不到的香饽饽,有人就感叹:“你说啥时候冬天夏天可以一样种菜就好了。咱们这每年春节供应,可是太难了。”
这引起了周围人的应和。
还有人说呢:“你们少要点,指头缝里给我们留点呗。”
卓翼就知道,这位感叹的大哥是东北的,他今天也听说了,东北一个城市,刚小黄瓜就要了十万斤,吴县这里怕后面不够了,说什么不同意,拉扯了一下午。
岂料这位又高又壮的大哥非但没松口,还哭起难来:“我们也不容易,冬天多长啊,大家都吃不到一口新鲜的,天天大白菜酸菜的,你们到了开春就能有新鲜菜了,我们这到了六月都不一定能吃上。”
“你们订购是冬天解解馋,我们这是中续站,打气用的。不是我们不管兄弟省市,实在是我们真难啊。”
人家这话也有道理,十月就过冬了,四五月路上雪还没化呢,这地方能有什么新鲜菜,可不得多订购点。
一时间,大家只能感叹:“听说大棚菜要推广了,希望到时候都能种好吧。”
卓翼也跟着聊了几句,还他问了人家住哪里,他想的是,等会儿周渔过来,他以南州市采购组长的身份带着她去认识的人那里坐坐问问。
却不想左军居然是一个人回来的,“都不在。周福军留了张条,说是他们有事,让咱们自己吃。”
卓翼就有点郁闷,伍总让他多帮忙,他能帮的也有限,只能给周渔介绍介绍,这晚上大家都回来了,正好是介绍的机会,怎么就人不见了。
他们还想不想卖蘑菇了?
吃了饭,上楼去,等到八点多,周福军才回来,卓翼就说让他把周渔他们叫来,他今年知道几个人住在什么地方,带着他们去问问。
谁料周福军却说:“周渔说不这么弄,住的太分散了,这要跑多少家才能把人都拜访到。她说她明天要做个广告,让大家都看到,一网打尽。”
卓翼皱着眉头:“广告?这里又没有电视,做什么广告?一网打尽?她是要干什么?你们到底想怎么弄?”
周福军就小声说了几句,卓翼和左军皱着眉头,“这行吗?你们居然带蘑菇来了,就那两桶?”
第二天,左军还是照旧去排队,今天应该能轮上南州市了,不过他等待的时候,忍不住地往外面看,旁边的人叫张怀,是跟他昨天一起等待的,瞧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还问呢:“你看啥呢。”
左军就说:“要是有人这会儿给你送蘑菇汤,你喝吗?”
张怀都乐了:“你想什么呢,这会儿哪里有什么蘑菇,草菇要二十多度才生长呢,就是南海省都不一定能种出来。”
左军就问:“要是有你订购吗?”
张怀直接拍板:“我不定我傻啊,这稀罕东西肯定要的。你怎么说起这个来了,订不到菜发昏了?”
左军却不动了,一个劲儿看外面。
张怀跟着往门口看去,就瞧见了门口居然来了个推车,上面摆着两个大锅,有人在外面喊:“蘑菇汤,新鲜的蘑菇先做的蘑菇汤,订购蔬菜的同志可以免费领取哎!”
“我的天!”张怀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看见了什么,有人正将新鲜的蘑菇从柜子里取出来,然后撕成片,准备下锅呢,“真有新鲜蘑菇啊!哪里来的?不行,我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