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驻守边关的将领若要率兵马回京,需要先请示皇帝,得到皇帝的允许方可行事,他这样贸然回去,会不会被人诬陷谋反?
事关重大,晚余直接问了出来:“你本身就有无诏不得回京的制约,如今未经皇上允许私自带兵回京,会不会有麻烦?”
“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了。”沈长安说,“咱们先行一步,清盏说等皇上清醒后,他会让皇上写一道手谕加急送来,咱们行至中途,差不多就能收到了。”
晚余的心蓦地收紧。
原来徐清盏往甘州送信的时候,祁让还处于昏迷的状态。
那么,祁让还能醒过来吗?
倘若祁让一直醒不过来,他们无诏归京,只怕没有那么顺利。
晚余很想问问清楚,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又不敢问,只得点头道:“事已至此,只好先这样了。”
她垂眸看到梨月一直抱在怀里的锦盒,略一沉吟后,将那枚凤印取出来递给了沈长安:“为防万一,你派一队可靠的人前往晋中,把这个送到南崖禅院,以我的名义,请忘尘大师到雁门关与我们会合。”
“你说晋王?”沈长安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能行吗,会不会很冒险?”
“行不行的,就赌这一把!”晚余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目光坚定道,“当初他为救梨月拼尽了全力,我觉得他还是可以相信的。”
“好,那就赌一把。”沈长安把凤印揣进怀里,“我去安排行程,你赶紧收拾行装,把学堂的事安排好,然后坐着马车出城,不要惊动旁人,咱们在城外会合。”
晚余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尽快的。”
沈长安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拍拍她的肩,最终,手掌却落在梨月乱蓬蓬的头发上。
“好孩子,帮你阿娘一起收拾行装,咱们城外见。”
说完这话,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长安!”晚余突然出声叫他。
沈长安停步回头:“还有事吗?”
晚余满怀歉疚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当着孩子的面又说不出来。
沈长安略微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道:“你我之间,无须多言,我说过要护你一生一世,一日都不能少。”
晚余张了张嘴,最后只哽咽说了一声:“你去吧!”
“我和大将军同去。”一直没说话的佑安突然站了出来,“我在这里没什么用,不如和大将军一起去军营调兵。”
晚余迟疑了一下,以眼神询问沈长安。
沈长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这样也好,有三殿下跟着,倘若监军太监为难,我正好有个倚仗。”
晚余笑了,佑安也笑了。
凝重的气氛被打破,大家的心情都松快了一些。
沈长安领着佑安走出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出了学堂,卫央牵着沈长安的胭脂马迎上来。
沈长安这才停住脚步,弯下腰,双手握住佑安稚嫩的双肩:“当日在嘉峪关,臣与殿下说的话,殿下可还记得?”
炎炎烈日下,佑安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和力量,不觉挺起了胸膛:“大将军的教诲,佑安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好!”沈长安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眼下便是需要殿下承担责任的时候了,臣知道殿下可能还没做好准备,但殿下不要惊慌,不要害怕,臣会一直陪着殿下,护着殿下,将殿下平平安安送回到皇上身边,倘若皇上真有什么不测,只要有臣在,那个位子就永远属于殿下。”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沉沉望着佑安:“殿下愿意相信臣吗?”
佑安仰着头与他对视。
他的身形高大伟岸,他的手掌宽大有力,他的嗓音低沉铿锵,他的目光赤诚,坦荡,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充满令人心安的力量,和一往无前的决绝。
一股暖流从心底直冲到眼眶,激得佑安眼圈泛红,险些落下泪来。
这份无惧无畏的担当,这份如山岳般厚重的承诺,在他幼小的心灵掀起惊涛骇浪,让他在这一瞬间,对于光明磊落,忠肝义胆有了全新而深刻的理解。
难怪父皇会将母后托付给他,难怪掌印会对他赞不绝口,难怪百姓视他为大邺的守护神。
如此铁骨铮铮,胸怀坦荡之人,是当之无愧的大将军,大丈夫。
佑安飞快地眨动双眼,逼退将要流出来的眼泪,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三个字??
我信你!
简短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它不是一个孩子随便说出口的戏言,而是一位储君对臣子毫无保留的托付与承诺。
“好。”沈长安笑着向他伸出手,“为着殿下这一句,臣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佑安心潮澎湃,深吸一口气,握住他宽大的手掌,借着他的力道上了马。
沈长安随即上马坐在他身后,扬鞭催马往军营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