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石阶寂静,无风,不知通向哪里。
陈迹看著深邃的石阶思索著,是不是自己只要穿过这条地底甬道,就能知道靖王在与谁密谋,密谋了什么?也许那一刻,很多困惑了他许久的谜题,都会迎刃而解。
靖王端著一盏油渣灯走下石阶,回头间,他看见陈迹站在洞口迟迟没有动弹,纳闷道:「走啊。」
陈迹突然有些迟疑:「王爷,这密道通往哪里?若是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人,不该看的事,会不会被灭口?」
靖王哭笑不得:「你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把心放回肚子里,没人要灭你的口。另外,把你手里那柄刀留给你师父保管,这么长的刀连个刀鞘都没有,带出去也太乍眼了些。」
陈迹思索片刻,一边将鲸刀靠在屋内墙壁上,一边随口问姚老头:「师父,您三年前来洛城,是提前与靖王商量好的吗?」姚老头斜他一眼:「少来套我话,滚一边去。」
陈迹:「哦。」
他微微低头,随著靖王走进极狭的甬道。
昏暗中,只有靖王手中微弱的火苗在摇曳著,将靖王的影子在甬道内无限拉长。陈迹每走一步,便警惕一分。
自己就要见到那位神秘的大人物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能否像师父和靖王一样信任自己?他一概不知。
走了约几十个呼吸,靖王举著油渣灯攀登台阶,陈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跟上去。下一刻,他有些愕然。
这里没有大人物,也没有随从,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铺子。
陈迹看著周围的陈设有些眼熟:「王爷,这是安西街上的王记肉铺?」
靖王答道:「没错,这王记肉铺本就是王府的产业,生意一直不错来著。」
陈迹趁靖王不注意,随手摸了一下桌案上的烛台:白蜡还未全部凝固,说明刚熄灭不久,与靖王密会的人,刚刚离开。可既然密会的人已经离开了,靖王还来做什么?
陈迹问道:「王爷,您要见的人呢?」
靖王乐了:「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来见人了?我可没说过。」
陈迹抬头看去,却见靖王已经吹灭了油灯,拉开肉铺大门走至街上,正站在月光下回头对他招手:「愣著做什么,快来不及了。」他往门口走去,还未出门,却一把将靖王拉回了肉铺的阴影中。
靖王疑惑:「怎么了?」
黑夜里,一架马车急匆匆的碾著路上积雪,向东边驶去。
马车朴实无华,靖王与陈迹看见,喜饼掀开了一点窗帘,正悄悄往外打量著,嘴中还催促著车夫再快一些。马车驶过,靖王站在马车带起的风中,笑著问道:「你说这马车里有几个人?」
陈迹回忆著:方才那架马车不大,马匹拉著却有些吃力。想来,车里最少两人,甚至是三人。车里其他人是谁?云妃。
此时此刻,靖王『重病』,云妃却趁著夜色悄悄离开了王府。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陈迹侧目观察靖王的表情,谨慎道:「王爷,我判断不出来车里有几个人。」
靖王乐了:「耍滑头。」
他看著那架马车的背影奔向黑夜,轻声笑了笑:「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走吧,咱们还有正事。」洛城,通济街,富贾云集之地,也是陈迹刺杀元掌柜的地方。
整条长街有四十八座庭院,前十二座庭院占地极广,各个都请了江南水乡的园林艺师来建,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被百姓戏称『天魁』。后三十六座小得多,被百姓戏称『地魁』。
然而不论天魁还是地魁,主人家兴衰荣辱如流水似的换,唯有亭台楼阁始终不变。
此时的通济街青石板路上,车马鳞次栉比的停靠著,车夫、小厮将双手拢在袖子中,三三两两聚在灰瓦墙根下吹牛、聊女人。今日『天魁』林员外家的嫡长子大婚,街上张灯结彩,青石板路面上,每五步便用浆糊贴著一张红色的喜字。
林员外庭院内宾客云集,光是流水席就摆了几十桌。
靖王站在林府门前,抬头确认了一眼匾额,笑著对陈迹说道:「就是这里了。」说罢,他抬腿便要往里走去。
陈迹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王爷您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吗?林府人多眼杂,万一有人认出您怎么办?」
靖王没好气道:「怕甚?你一少年郎,怎的比我还暮气沉沉。这林员外做得是青楼、赌坊生意,手下啸聚著一群青皮,官贵绝不会自降身份来参加他家婚宴。既然没有官贵,怎么可能有人认出我来?「
陈迹赶忙道:「那也不行,这鱼龙混杂的地方万一出点意外,我怎么跟白鲤、世子交代?」
靖王抬腿就往林府门前走去:「小子,我雇你来当护卫,不是雇你来管著我。今日我有大事,非进去不可。」陈迹只能硬著头皮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