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黑下来,心里也多少平静了一点儿。她茫然地躺在床上,嘴里还有隐隐的血腥的味道,鼻端全是檀香的味道,焦虑和紧张的情绪慢慢缓解了一点儿,不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了。
李欢一直贴在门口,直到确信她已经睡着了,才慢慢地走到窗边。
上弦月黯淡的光芒洒满了整个窗台,给那些新安装的防护栏涂上了一层温柔的淡淡的银灰色。
一阵风吹来,带着春天的气息,窗户外那棵高大的银杏树簌簌着鹅黄的新绿的叶子,他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想象,只觉得那些叶子每一片都在墨绿中发抖,像一只只茫然的蝴蝶。
忽然想起化蝶的故事,浑身不禁打了个冷战,冯丰,她以后会不会好起来?
“没有人对我好!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对我好了!”
犯下的错已经无可挽回,他想,自己要如何才能做得如黄晖一般,将她的心结完全打开呢?
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强烈地怜惜她,少女时代开始就那么辛苦地生活,跟叶嘉在一起也是提心吊胆的时候多,而自己,口口声声要让她幸福的自己,却那么愚蠢地令她伤心——
也因她这场发泄,此时此刻,即便曾经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因为和叶嘉的“不平等条约”而惭愧的话,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叶嘉不曾让她真正幸福过!
幸福过的人,不会如此脆弱!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还要跟他客气?他轻轻捏了一下拳头,以后,无论什么风雨,就自己陪她度过吧。
许是昨晚闹腾得太久的缘故,第二天早上,冯丰并没有如往日一般7点就准时起床。李欢在她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叫她。
冯丰醒来时,已经11点多了。也不知道昨晚为什么睡得那样沉,连梦都没有做。
她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好走出去。
李欢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柔声道:“你醒啦?早点已经准备好了。”
“嗯。”
他细看她的脸色,许是睡得充足的缘故,并不憔悴,眼睛也没有红肿,看起来,多日不见的清爽。
他心里很是高兴,给她拉开餐桌边的椅子:“有很多好吃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
她静静地坐着,看他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小馒头、西米糕、新鲜醋拌海蜇头、香菇菜心、小酱黑牛肉……
她端起碗吃了几口,才低声道:“李欢,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呵呵,我住在你这里,没给你交房租,就得干活抵债……”他眨眨眼睛,很谄媚的样子,“我会很勤快地干活,你不会赶我走吧?”
她没有做声。
他一点也不介意,继续说话:“我能给你跑腿,能做许多事情,对了,我跑路也很快的……”
她淡淡道:“你能跑多快?”
至少要跑在任何危害你的情况之前!
心里是这么想的,说出的话却变了,他兴致勃勃地:“说到跑得快,刘翔才跑得快。据说,国家田委要求刘翔和王军霞结婚,看看生个孩子到底能跑多快。十月后某医院里孩子诞生,刘翔焦急的在手术室外等待,一会儿护士出来,刘翔问男的还是女的,护士结结巴巴地说:
没……没看清楚,生下来就跑了……”
李欢的神色一本正经,他是那种善于讲笑话的人,自己完全能够忍住不笑场。
冯丰初时也一句话不说,只是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终于笑了!
李欢大大地舒出一口气来,抬头看看饭厅的玻璃窗,拉开的竹帘外面,春天的银杏树已经披上了一层浅黄的叶子。
这是一个明媚的春天,风的气息带着早春的料峭春寒,可是,那一缕洒在树叶上的艳阳却让人觉得心里莫名其妙地空旷和舒缓。
他转眼时,只见冯丰还在津津有味地吃那盘醋拌海蜇头。
他笑起来。
这是一种久违的温馨的感觉,这时,才那么深刻地体会出,也许,夫妻之间,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见他笑得那么愉快,淡淡地看他一眼。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冯丰,以后别太累了,也别憋闷着较劲了,你每天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生活的弦绷得太紧了,是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