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莉娜坐在竹椅上,举茶一饮而尽,说道:‘坐下啦,妳不是那么客气的人。’
黛丝笛儿依言而坐,表情木然。
‘原本是想回去时才告诉妳,但现在已经不用了。’
安琪莉娜回到神界的另一个原因便是询问露比的身份之谜,答案已然揭晓,连法里恩都不能骗过黛丝笛儿的双眼,两人联手,雨自然也无法瞒过,露比该是个普通人。
然而,同时拥有女性的自尊及王族血脉的高傲,安琪莉娜还有黛丝笛儿很难接受在情场上被一个普通人击败,心意相通的将焦点移转到另一个解释──露比是超乎法里恩的存在。
两人双双望向法里恩,这位神界创世者目不转睛的盯着二女好一会儿,以好听、悦耳的声音开口:‘太初凝归、天地新开之时,我张开双眼便见到曼雷达和雨,我曾和曼雷达交谈过,他也是如此,因此我們同时出现在世上一事无庸置疑,至于雨,我不晓得。’
法里恩言下之意是在他之前,可能已有人出现在世上,且是他們都无法察觉的存在。
黛丝笛儿沉默了好一会儿,将手中茶一饮而尽,冷冷说道:‘再想下去,头都要冒烟了,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安琪莉娜,我們走吧!’
黛丝笛儿起身后没对法里恩行礼,更不等安琪莉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琪莉娜有些气恼黛丝笛儿的无礼,却也无可奈何,起身拜道:‘姊姊、父皇,莉娜先行离开。’
‘去吧,妳已经长大,尽可去追寻妳的幸福。’
安琪莉娜微一错愕,双颊绯红,垂头低语:‘谢父皇。’
希欧蓓格一把抓住安琪莉娜的手臂,附在耳边低声说道:‘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为白羽的事内疚,知道吗?’
‘我明白的,姊姊。’
安琪莉娜伸展光翼,身躯转眼消失。
法里恩眼中有些失落,自语:‘莉娜,为父真的很羡慕妳,至少妳拥有机会。’
‘父皇,您在说什么?’
‘没有,只是对身为神界之皇,在一些事上不得不妥协、放弃而感叹,罢了,这些话妳无须理会。’
希欧蓓格压下困惑,本能的察看四周,正容问道:‘父皇,亚修的事,您和曼雷达大人经过多日讨论,决定如何?’
法里恩罕见的一声长叹,似是不愿提起这事。
希欧蓓格却紧追逼问:‘父皇,请您务必及早做出决定,如背后真有可怕的阴谋,绝不能坐视它成真。莉娜虽已长大,仍有不足之处,神界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您,孩儿自愿请缨出马,抹杀亚修及其一切危害神界的存在!事后莉娜如有责难,我愿自刎谢罪!’
法里恩难掩心中的激动说道:‘孩子,妳的想法万万不可踏入偏锋,我与曼雷达确有顾全大局的结论,但静下心想想,我們所得的资料会否是雨巧妙散出,故意诱使我們杀死亚修呢?’
‘为什么?’
‘同为创世者,雨毫无奈何我及曼雷达的方法,还有什么计谋比让我們亲手杀掉朵丽芬的孩子更狠、更毒、更辣?’
‘但是父皇,事情也有可能不是这样啊!’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我和曼雷达总会做出决定,在这之前,绝不准妳轻举妄动,明白吗?’
希欧蓓格倔强的不回答,认为法里恩失之公平。
‘孩子,不要忘记,妳如私自行动,莉娜会有多难过;妳若自刎,非但不能使她宽心,反而会让她承受剧烈的痛苦。就当是为了妳的么妹着想,答应我吧!’
希欧蓓格眼神一软,轻声答道:‘明白了,父皇,我答应您。’
‘很好。’
彷如呼应法里恩的想法,天空化成浓浓的夜幕,只有几粒黯淡星辰挂着。如此奇异景色下,法里恩的双眼却被迷惘与不安填满,见不到半点身为创世者该有的从容和果断。
法里恩的身躯虽为永恒不灭,却有着朵丽芬前世今生的最大弱点。
第七章青出于蓝[勉强现身,大王子艾奇勒陪伴着伊琴丝站在最前方。
之后则是文武大臣及里谢尔的居民和士兵,事实上,里谢尔所有的人都来了,可是不管人数有多少,仍无法冲淡空气中厚重的悲伤之情。
安魂曲的歌声静止,参与祭吊的人垂头默哀,更有啜泣声传出,许多人的至亲或是知交就躺在眼前的墓地。
艾奇勒拍拍伊琴丝的肩膀,她有些踌躇的踏上祭台,平视前方。
伊琴丝一身素服,额上的绷带已取下,伤口虽痊愈,却留下淡淡的,有如弯月状的疤痕,这是她守护里谢尔的荣耀伤痕。
伊琴丝朗声开口:“我的子民們,我明白妳們心中的哀痛,但请节哀顺变,逝去之人不会复返,但他們的笑容、话语将成为珍贵的回忆永远陪伴我們。各位,我要在这里向大家报告一件事,我──伊琴丝,以巴洛雅皇室公主的身份宣布,重建里谢尔的计画将取消!”
难以言喻的错愕弥漫全场,压得人喘不过气,亚修弄不懂伊琴丝为何说这种话,她难道想放弃王都?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眼看将有一场风暴产生,伊琴丝的眼睛亮了起来,如同黑暗中指引道路的光芒,以充满自信的语调开口:“我們此刻处于最险峻的环境中,但当我看着妳們挥汗努力工作时,我便晓得未来充满希望,我們必定能恢复往日荣光,让逝去的人安息。但我认为这还不够,我不仅要让已逝之人感到安慰,更要骄傲!因此,我将改建里谢尔!让此地浴火新生,成为落羽大陆上最闪耀的黑色钻石!”
上一刻,还是针落可闻的绝对寂静;下一刻,便是连灵魂的力量也鼓尽的全身呐喊!
“重建”、“改建”,一字之差,气魄和气度完全不同。
露比瞧着同样受到感动,久久不能自已的亚修,伸出手掌轻拍赞道:“虽然渺小、不完美,更有许许多多的缺点,但却能散发出比任何事物都还要美丽的光辉,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我很满意。雨,我真的得称赞妳,妳把我的工作作得很好。”
在兴奋热切的情绪中,露比转身离去,回望了伊琴丝一眼,笑道:“就当作妳赢过我一次吧!”
公祭结束后该是休息日,可是却没有人能坐得下来,纷纷进城辛勤工作,他們的内心已被更伟大的愿景给填满。
领导这些人的,是曾有乱之公主骂名的伊琴丝,有谁能料到这小公主在历经父亲受伤、王城重创、情场败阵后,以这副充满魅力的面貌出现?
王宫广场上,亚修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两辆大型马车,马车车身为纯白色,两侧嵌有以黄金塑成的巴洛雅国徽,代表王室的王旗插在车首,随风起伏,飒飒作响,整辆车高贵庄严又豪华富丽。
士兵們把一箱箱行李送上车,亚修当初来里谢尔只带几件换洗衣物,之所以变多,除芍药和空青的份,还有伊琴丝的礼物。
亚修皱眉思索片刻,“这车我如果没记错,是王室出访外国的御用车吧?”
身旁的伊琴丝答道:“没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代表巴洛雅的立场,纵使到欧玛那样的战乱之地,也不致有人明着生事,除非他想得罪我們。”
话说得有道理,只是亚修心中纳闷,这车实在太过招摇。
或许是相处久了,也可能是心中的结解开,伊琴丝料到亚修心意,将一袋文件递给他时说道:“里面装的是有关欧玛的各种情报资料,可以让妳更?解那个地方。至于我为何坚持送车,答案想知道吗?”
“求求妳告诉我吧!”亚修大伤脑筋,伊琴丝有露比化的迹象。
“妳的名气之大,早已轰动落羽大陆,加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怎么也不可能一路上不被人发现抵达欧玛,既然如此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出行,因此送妳御用车,除沿途与我交好的国家会派人护送外,也可尽量免去卑鄙的偷袭,因为伤害妳,就等于侮辱我国,一个正常人不会这么做。”
亚修一阵苦笑,果真是人怕出名猪怕肥,“没有其他好一点的方法吗?”
“认命吧,其实已有不少人透过管道收集妳的资料,谁教打倒妳是成名的最快捷径呢?”
“怪了,妳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忘了我国跟五大神殿的交情吗?天启神殿可是情报收集的第一把交椅,有什么风吹草动,哪会不告诉我?妳手上关于欧玛的资料,也是请他們帮忙的。喔,差点忘了,妮雅请我代她向妳问好,还说妳南下欧玛时,欢迎妳到天启神殿拜访。妳啊,到底结识几个女子啊?”
亚修尴尬一下,没有回答。
“沿途妳应该不用太担心,但到欧玛境内时千万小心,那里局势太乱,加上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我能出的力有限,如果有个万一,千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伊琴丝的关怀让亚修无比感动,说道:“放心吧,里谢尔三英雄可是有真本领在身,那么”
亚修想告别时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反而伊琴丝落落大方的一个轻拥,在耳畔低语:“永远是朋友。”
“永远是朋友,再见了,伊琴丝。”
亚修招呼众人上车,对着伊琴丝挥手,由士兵驾驭的马车缓缓移动,驶出王宫,两旁无数民众夹道欢呼。
许久许久,车出里谢尔城,民众欢呼声渐渐平息。
艾奇勒轻拍伊琴丝的肩膀,关心问道:“妳还好吧?”
伊琴丝转身,脸上怅然若失,却没有想像中的悲痛,“好得很,我还得向那个可恶的男人报仇,让他后悔不选择我呢!”
“那就好。”
“不过要感谢王兄,这么支援我的改建计画,我原本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说这什么话,这不是从妳自身而得的经验吗?受到打击,光是站起还不够,只有超越才能出一口气,妳昨晚是这么跟我说的,不是吗?”
“确实是。”
“那妳相信自己做得到吗?”
“一定!”
“很好,非常好。”艾奇勒打从心底满意的笑着。
“只是我仍有些不明白,王兄为何坚持让我上台提出计画呢?到底为什么?”
“为了什么?大概是我懒惰吧!”艾奇勒深邃的眼眸闪着奇异光辉,彷?在盘算着什么。
伊琴丝感到迷惑,王室或是民间都公认艾奇勒的才能无人能出其右,当奥罗伦染病昏迷时,由他主持的朝政有条不紊,更胜乃父。
如要说有何缺点,就是他真正的想法向来隐藏在笑容底下,只有揭晓的那一刻,旁人才发现他早已做好周全布局,一切变化尽在掌中。
“好了,想报仇,可不能浪费时间,我也会助妳一臂之力。”
“谢王兄,我现在想做一件失礼的事,可以吗?”
“想做就去做。”
伊琴丝面朝亚修离开的那一方,深吸一口气,鼓尽全身力气大喊:“亚修,妳是个没有眼光的大混蛋!”
“哈哈哈,骂得好,我绝对相信妳有我要的资质。”
“王兄,您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們去讨论里谢尔的改建计画吧!”
“是。”
艾奇勒的眼里,看到一副未来的景象,那将是落羽大陆中最动人的一页传奇。
第八章落羽双圣[出手杀人?我更不认为当亚修得到足以毁灭创世者的力量后,会被雨操纵啊!’
两人同声惊呼,要控制亚修,露比就能办到!随即又摇头,亚修纵使再爱露比,也绝不可能听从她的话出手杀人,绝不可能!
第十章专注一心[局。小风,妳的任务已经结束。’
雪灵手握‘封魔’与‘真流光’,双目杀气毕露,‘妳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妳一定是魔物的化身,我要擒下妳,逼问出爷爷的下落,杀!’
雪灵的速度快如电闪,直扑雨的下身。
可在真流光将要刺中时,雨的一双手早一步搭在雪灵肩上,只是轻轻一触,雪灵就弹不得,双手脱力,封魔与真流光掉落地上。
‘其实我并没有强迫妳,妳可是曾答应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这就让妳想起来。’
雨的纤纤玉指在雪灵额头点了一下,她浑身一震,奇异的景象闪过脑海。
雪灵见到亚修在阴暗的房里痛苦失声,以种种手段折磨自己,一股心碎的感觉袭来,不自觉得喃喃自语:‘让我见他一面,只要一面就好,我愿意为妳做任何事,我求求妳,雨!’
雪灵蓦地回神,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她回复了少部分的记忆,那一幕是小风为亚修舍身而死后的那段时间,小风眼看亚修无法挣脱伤痛,哀求雨让她现身,如今看来,这亦是圈套!
小风感到痛苦,旧的片段记忆和以雪灵出现在这世上新获得的记忆互相纠缠,让她的脑袋几乎裂成两半,放声尖叫:‘妳设计我!’
‘何必这么说?纵使明知是圈套,哪怕再来一次,妳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不对!妳曲解我的意思,我愿意粉身碎骨、化成灰烬都不会有怨言,但绝对不是去伤害我哥哥,妳这样玩弄我們,苍天不会饶妳!’
‘任意控制灵魂,确实天理不容,但我即是苍天、苍天即是我,万物法则皆由我订定,我若违反,要叫谁不饶我呢?’
小风知大势已去,在雨绝对性的力量前她有如蝼蚁脆弱,‘我只求妳一件事,不要伤害我哥哥,好吗?我愿意再为妳做任何事,求求妳。’
‘我本来就不会伤害他,我还需要他体内那股能抹去创世者存在的太初之力呢!不过事成之后,他恐怕会比死还痛苦。至于妳对我的价值,除了测试亚修外毫无用处,好了,该让妳彻底消失,我绝不容许千亿分之一的破绽存在。’
雨青葱似的美丽指头缓缓点向小风,小风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见亚修一面,无边的恐惧让她放声大喊:‘哥,救我!’
正在赶路的亚修茫然不知雪灵即是他深感亏欠的小风,更不晓得她命悬一线,但知道又如何?普天之下,谁能阻止雨?
奇迹出现了,一双小巧玉手扣住雨的手腕,再也无法前进。
小风看清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脸愕然,‘露比?’
行使奇迹的人是露比,她以分身之术在此现身,阻止了雨。
雨收回手,没有半点惊讶,淡淡说道:‘为何我一点都不意外?先是破坏我将亚修带入天人合一的境界,现在又阻挡我消灭小风,妳果然变了。’
‘何需如此,在妳的掌握下,没有所谓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动手也无所谓吧?还是妳怕无法面对亚修?’
小风悚然心惊,无法置信的尖叫:‘妳們是一伙的,天啊,哥哥,快点逃,不要相信’
露比轻轻一拍,小风倒地昏厥,失去意识。
‘不准杀她,这是命令。’露比的口气转而严厉。
‘不需这么严厉,妳的话我本来就无法抗拒。只是我已想通妳为何坚持让亚修达至天人合一的境界,以普通人类的身躯,在使出强大的太初之力后,其性命必定不保,妳希望天之力能让他撑过去,只是妳不觉得让他就此死去会比较幸福吗?否则他的余生将永远憎恨妳!’
‘这件事,妳不需要管。’
雨的眼眸出现一抹温柔,冷漠的朱唇吐出真挚情感,‘假如妳真的要变,现在还来得及收手。’
‘没有必要,我的确是动了真情,也享受这种感觉,只是男欢女爱能持续多久我没有把握,怎知往后不会是绵绵无绝期的漫长痛苦?我不想再尝一次,总之留住小风的命只是计画的一点更动而已,最终目的没有改变。’露比初次在雨面前坦承自己的感情,却也找不出转圜的空间。
雨恢复一贯冷漠,说道:‘那么,我只问妳一句话,妳能够在亚修面前处死?蒂妮吗?’
露比眼中含煞,坚决回答:‘能!’
露比随即离去,雨仰望蓝天许久,摇头低叹:‘今天妳能,明天呢?后天呢?不杀?蒂妮,亚修仍有机会识破布局,只有妳亲手杀掉她才是完美无瑕,妳真的下得了决心吗?我怀疑。’
两日后,地平线的那一端出现一座城市,越靠近,亚修的心情越紧张,那座城市便是欧玛王都艾格文。
亚修手上的资料让他相当了解此地,欧玛是个小国,山贫地瘠,没有任何可供挖采的天然资源,农民需耗费大量心力才能维持起码的温饱,要是遇到蝗祸、旱灾,将哀鸿遍野,国势因而孱弱不振。但也因为没有价值,周遭邻国不想对欧玛动武,让此国长久处于一个偏安之局。
安宁的局面直至这一代国王康士汀掌政后宣告打破,野心勃勃的他大肆扩张武力,建立一支名为白银骑士团的勇猛骑兵,可惜的是光这支部队的军费便让国库为之耗尽,加重税赋后又引起农民暴动,终于让康士汀明白自己的国力永远不足以培养征战四方的大军。
而后康士汀走入偏锋,居然听从宰相的建议,四处补抓孤儿、幼童,以残忍的手段将其培养成杀手,用暗杀手段消弱邻近诸国的实力,而后再行侵略。讽刺的是,也因训练太成功,他与宰相双双死在紫月手里。
马车逐渐靠近艾格文,城墙与城门全被拆除,国旗被倒插在地,改立十二国联军的国旗,这便是战败国的悲哀,毫无尊严。
康士汀真正的目标是与其接壤的国家,为了掩人耳目,却将暗杀对像扩大至落羽大陆共十二国,事迹败露,引起的报复空前惨烈。
城门前的道路两旁各立一排与人齐高的木杆,亚修看见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杆顶挂的是一颗颗头颅!
头颅的身份全是欧玛王室成员,当联军攻破城门时,不分男女老幼,将其全部斩首高悬于城门外,就连早一步死于爱提娜之手,已经下葬的康士汀遗骨同样被挖出处刑。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头颅的皮肉已不见踪影,阴森的白色骨质也蒙上尘土变成深褐色,看来并不恐怖,但依旧可借物遥想头颅初挂,双眼怒张、死不瞑目的恐怖模样。
亚修心怀感慨,这些人当中定有不知情者,但这就是战败一方的处境,任凭处置!再者,无辜者不单王族,因康士汀一人的野心而丧生于战火中的士兵、平民,更有资格喊冤!
亚修收拾心情,马车降低速度缓缓驶入城中,城门口,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影仰头大喊:‘亚修!’
亚修太熟悉这声音,双眼亮了起来,高兴喊道:‘老师!’
暌违许久的爱提娜摘下斗笠,脸上挂着晶莹汗珠,肌肤因此地的艳阳而不若先前白皙,却变得更有活力、更有精神,见到亚修,难掩心中的激动,眼眶泛红。
亚修等不及马车停止就一跃而下,注视着爱提娜,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爱提娜上下打量亚修,悄悄拭去眼角泪水,喜道:‘妳变了好多,我差点认不出妳。’
‘老师不也变得更漂亮?’
‘哟,这段时间妳进步了不少嘛,尤其是实话实说这方面。’
亚修忍俊不禁,痛快大笑,爱提娜还是一样有趣。
爱提娜美目滴溜溜转过下车的众人身上,说道:‘不为我介绍一下妳的朋友吗?啊,那两只就不用了。’
‘什么叫只啊!’黛丝笛儿大声抗议。
‘身为老师,我建议妳用正确的形容词。’安琪莉娜笑着指正,喜见故友,心情畅快。
亚修介绍芍药、空青和露比三人,说到露比时,爱提娜特别仔细打量,以手肘撞着亚修,促狭说道:‘这位美丽的姑娘,就是妳变诚实的原因吧?’
露比落落大方回礼,‘谢谢老师的赞美。’
‘妳认识我?’
‘认识,亚修这一路上可是经常提到您呢!’
‘真的,他怎么说?’
‘过程难以一言说尽,可以直接切入结果吗?’
‘当然。’爱提娜瞄了亚修一眼说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哩?唆,一开口就废话不停,说教说到浑然忘我的人。’
安琪莉娜和黛丝笛儿赞成的猛点头,当事者却一脸茫然。
‘那我直说了,遇到老师您,哪怕是在家里,也要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走路,免得一不小心弄坏什么东西,那就糟糕至极。’
爱提娜放声大笑,‘还真是一针见血。’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亚修对老师您可是无比敬重呢!我虽直到今天才见到您,但我相信亚修看人的眼光无庸置疑,被他看上的人都值得以一生结交。’
‘谢谢,妳咦,等等哈哈,妳居然拐了个大弯称赞自己。’
‘我有吗?’露比不承认也不否认,笑意盎然。
爱提娜不禁赞道:‘真是个兰心蕙质的聪明姑娘,只是妳把亚修说得这么好,不怕被人横刀夺爱吗?’
‘不怕,因为我相信亚修的眼光。再者,与其担心他被人抢,倒不如烦恼送出去都还没人要哩!’
爱提娜再次忍不住笑,重重拍着亚修的肩膀,说道:‘妳这个有福气的家伙,真让妳找到一个好姑娘,得好好珍惜’
话还没说完,爱提娜便感到背部有如火焚,转身一看,安琪莉娜加上黛丝笛儿四道喷火的视线朝她凌厉射来。
爱提娜一脸尴尬,与露比的对谈太痛快,一时忘了两人,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先到我們落脚的地方去看看?蒂妮的眼睛吧,相信医圣的子女其本领同样高超。’
亚修大为诧异,道:‘老师,妳知道空青与芍药的身份?’
‘知道,托伊琴丝大大出力的福,妳們出发来此的消息在几天前我就从天启神殿的使者口中得到,而且联军里不少国家都卖巴洛雅的帐,对我們好得很。’
亚修听得无比钦佩,伊琴丝的思虑之周远超乎他想像。
‘其实妳的名声早就传到这边,我第一次听到时还以为有个同名同姓的亚修在大展神威呢!没想到真的是妳,我和?蒂妮都吓了一跳,只是之后咳,又传来许多奇怪的谣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
‘是喔,妳最好长话短说说清楚,对我来说,妳怎么玩都没问题,但?蒂妮那关嘿嘿,看来有人的麻烦大?!’
‘糟糕!’亚修表情大变,额头冒汗,他完全忘了?蒂妮对礼数的要求无比严格。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城,白色骏马和车厢华丽的外表吸引不少人围观,只是与里谢尔未毁前的车水马龙、热闹繁华景象相比,天差地远。
道路两旁的屋房瓦舍有部分遭到破坏,却没有想像中的多,因为联军攻入时,艾格文的抵抗并不强,造成的破坏也没多少。
爱提娜说道:‘别看了,当初联军兵临城下时,聪明的人早带着家当跑光光,躲到其他地方避风头,满心以为联军会早早撤退,谁知接下来星星之石的矿脉被发现,军队别说撤走,反而越来越多,幸好联军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城里,人才慢慢回来,只是还不到三分之一。’
‘为何不干脆在外落地生根呢?’
‘一听这话就晓得妳的个性,说走就走、说停就停,毫不牵挂留恋,但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他們居住了五代、十代的故乡,就算有危险,那份归属感怎么也割舍不去。’
亚修不得不承认爱提娜说对了,他对游历四方、寻幽访秘的向往,远胜落地生根的安定感。
‘目前争夺星星之石矿脉的三大势力,有什么变化吗?’
‘妳很清楚嘛!’
‘离开之前,伊琴丝曾交给我一份此地的详细资料,对各势力有许多描写。’
目前在欧玛争夺星星之石矿脉的共有二十一个国家,数量之所以远多过十二,是因矿脉的消息外传,想分一杯羹的国家也插一脚的缘故。
二十一个国家有大有小、有强有弱,彼此因利益、夙恨合纵连横的关系纠葛难分、错综复杂,以天启神殿善于处理情报的能力,仍无法明确整理。
但总结来说,可分成三个势力,并各有首运筹帷幄。
当中最强大的是素有刀剑之国称呼的阿玛都。由于同时信奉战神奥汀及军神荼羯尼,举国上下不分男女老幼皆崇尚武力,认为在战场中沐浴鲜血可让灵魂永恒不朽。
如此信念造就出一支悍勇如狮、舍身忘死的可怕军队,被公认为落羽大陆第一强国,无人敢撄其锋,在三势力中占有最重的份量。
次之为魔法王国米达司,它与阿玛都崇尚武力的国情恰好相反,以钻研魔法为主,极少主动挑起争端,只是一旦动武,对手的命运往往是全军覆没,交战过程鲜为人知,透露着一股神秘味。
最有趣的地方在于欧玛暗杀的对象并没有该国人士,它之所以参与星星之石矿脉的争夺,除了它对魔法有极大助益外,另有一说是为了阿玛都而来。
说来讽刺,轻视魔法的阿玛都出现一位为各国尊敬的御水贤者泽尔恩克,更登上落羽八圣的法圣之位,但重视魔法的米达司数十年来却无一人有此能力获封贤者,因此对阿玛都有淡淡的敌意,米达司的圣王利普索为此一反内敛作风,亲自领军,要和阿玛都的狮王阿帕达一决高下!
两大强国的声威之强盛,可说已牢牢控制住星星之石的分配权,其他想分一杯羹却被摒弃在外的小国被迫互相依靠,其中负责游说、从中穿针引线,凝聚各国共识为统一战线的是华格纳。
华格纳的国力比欧玛强盛不多,加上与其接壤,是康士汀当初最想并吞的国家,被暗杀的人数为各国之冠,碰巧当时华格纳国内的三位王子因继位问题早有龃龉,暗杀竟然引爆起其猜忌而相互内战,最后虽由二王子扳倒其余二人登上王位,也国力大减。当初如不是欧玛的奸计被早一步识破,康士汀已率兵攻打华格纳。
吃到这样的大亏,华格纳新任之王莫札鲁攻入欧玛时,并没有大肆掠夺,反而将带来的粮食分济难民,维护百姓安危,博得不少好评,淡化他弑兄杀弟篡夺王位的恶名。
莫札鲁并非王储,却能将兄弟同时扳倒登上王位,自有一定能力,其长袖善舞的政治手腕亦不可小看,否则绝无法整合十余个各有考量的国家,同声相应,形成一股左右局势的力量。
‘既然是妳离开时拿到,那已经算旧?!目前聚集在此的国家总数超过二十五,军队超过四百万大关,而且还在增加,整个落羽大陆的中、南部除少数国家外,几乎完全投入,一旦开战,将会是落羽大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战争。’
‘后果如此严重,他們不会轻举妄动吧?’
‘没听过意外两个字吗?而且最近的气氛有些不寻常,一些离奇的事不断发生,我猜,这是有人开始沈不住气的迹象。’
‘离奇的事?’
‘没错,例如阿玛都有高级将领莫名其妙被箭矢射中,但事情发生在大白天,且周围有十几万大军重重围绕,根本不可能有刺客潜入,因此有传言说是米达司搞的鬼,只有他們的魔法才能办到。另外,阿玛都一队百人精骑被歼灭,尸首和马匹死状奇惨,躯体四分五裂,到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原因。’
‘啊!’一直聆听的黛丝笛儿不自觉出声。
‘妳怎么了?’亚修好奇问道。
黛丝笛儿想了一下,两天前她收拾妖尸龙见到的该是这件事,但人类相残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亚修难受,她摇头说道:‘没事。’
爱提娜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传言,听说一年多前联军处死的公主其实是宫女所扮,真正的公主还潜伏在城内,伺机对联军报复。另外一件就是两天前的深夜里,白蝶之森出现奇异景象,不但亮如白昼,还有雷鸣乱响的声音和火红光芒,隔天一看,地面多了好几百个巨大的窟窿。’
听到这里,黛丝笛儿伸手说道:‘我承认,妳最后讲的那一件事的凶手是我。’
在爱提娜与亚修的好奇眼光下,黛丝笛儿说出事情始末。
亚修在听到白蝶之森变成诅咒之地的原因时,特别瞧着爱提娜,发现她神情坦然,松了一大口气。
‘居然有这种前因后果,真是让人想不到,妳做得很好,谢谢妳。’爱提娜淡淡一笑,如此一来,连身为紫月的最后回忆也被彻底消除。
黛丝笛儿得意的大笑,她已有许久没有被人称赞啦!
一行人到了城东一栋宅院前停下,宅内花香鸟鸣、草木扶疏,环境清幽别致,门口四、五十个孩童睁着大眼,好奇打量亚修等人。
‘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这些孩子嘛不是我生的,也不是?蒂妮生的。’
‘废话!’亚修一顿,问起他最关心的事,‘这宅子怎么来的?’
‘买的。’
‘买的?’亚修的声音拉高了一些。
‘便宜嘛,原先的主人逃难去了,留下这宅子也没用啊!’
‘钱哪来的?’亚修的声音又更高了一些。
‘夜明珠变卖掉就有?!’
亚修握紧拳头,想说那是柯丽的一番心意,但实在没什么立场发言,他身上的夜明珠在离开里谢尔时也送给伊琴丝当作改建的经费。
‘我明白了。’
‘咦?’爱提娜颇为讶异,问道:‘怎么啦,这次妳体内的节俭之血见到我浪费的举动,没有发作吗?’
亚修狠瞪爱提娜一眼,叫道:‘妳一个人,我是不晓得啦,但有我母亲在,这么做一定有用意。’
‘什么嘛,妳这样就不好玩了。’
‘我不是生来让妳玩的!’
爱提娜无趣的对着众人挥挥手说道:‘这些孩子会带妳們进去休息,我和亚修负责把马车安顿好。’
豪华的宅院设备齐全,马有马厩,车有车房,亚修和爱提娜解下缰绳,牵着十二匹马要关入马厩时,一个天真的小女孩抱着一把花束跑来,突然间,马群像是疯了般的扬蹄狂嘶,人立而起朝着女孩踩下!
亚修看得心胆俱裂,一个飞身前扑抱着女孩滚了几圈,脱出马蹄的范围,抚着脸色苍白的女孩头发,柔声说道:‘不要怕,没事了。’
话刚说完,马匹們疯狂般的朝着亚修狂奔。
亚修不知所以,正要施展翔天之翼离地避开时,耳畔同时听到爱提娜声嘶力竭的大喊:‘趴下!’
话音未落,爱提娜冲上前紧紧抱住亚修,将他扭转在地,同时空中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亚修眼角瞥见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翻墙而逃,身后爱提娜砰然倒地。一看之下,亚修浑身发冷,爱提娜的背部密密麻麻插着无数根如头发细的黑针,脸庞发黑,唇角吐血。
亚修瞬间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布局杀他,却被爱提娜以肉身做盾挡下!
‘啊!’
亚修放声长啸,双眼赤红,爱提娜受伤让他动了真怒,不管凶手是谁,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