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爽也找到了一家实习单位,是在一家大公司当推销员。每次给他打电话时我都学摆地摊的小贩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他在那边不屑地说:“他们和我比差远了,我做的可是大买卖!”其实他很会推销,把洗发水卖给和尚都不是问题。
有时候他会用他公司的电话打给我。我说,我们不是有短号吗?他认为必须得花点公司的钱心里才踏实。每天他都在电话里向我汇报早晨吃的什么,女同事跟他打招呼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挨老板的骂,跑了几单生意。有次他说:“等我挣够了钱我就把你娶回家,不领证心里不踏实,老是担心你会被别人给牵走了。”当时我特纳闷,我是牛还是羊啊?怎么就会被人给牵走了呢。
当实在无聊的时候,我就去图书馆,专业课看够了就看小说。有的时候余婷君和边静也跟着我去。图书馆的人忽然少了很多,我想大一的同学还在憧憬着一场场风花雪月的恋爱而忽略了图书馆的存在吧。
堵雪军花很多时间陪在边静的身边,陪她去面试,陪她去吃饭。其实堵雪军找到了工作,但是他没有去,为了每天能多看边静几眼放弃了那金灿灿的饭碗。我在心里想边静是你的幸福比我多还是我的幸福比你多?有堵雪军守候在你身边你应该很快乐吧。
常喜在工作的同时,还得抽空去和王羲文约会。我去看王羲文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离最近一次见她都已经过了一个月。只是经常会从常喜口中得知她的情况,她的身体已经好了,拆了石膏和以前一样行动自如。但每当提起我爸时,她都会沉默一会儿,然后拼命地转移话题。在听常喜说这些的时候,我表现得很平淡,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多的时候我都在想,她到底恨纪跃进什么呢,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既然摆脱不了那就坦然接受好了。
第三次招聘会已经过去,我依然没有被录用。我开始感到恐慌,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班长对我说:“本科生都资源过剩了,哪还轮得到我们。把简历递给那些招聘人员,他们看你简历上学历那一栏写着专科而不是本科,左手接过去右手就给扔了。纪南你还别不信,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而且还经历了——两次。”听他说两次的时候我想笑,但转念一想我有什么资格笑啊,我连投简历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对方会直接把我的简历扔回来说:大专生你就别过来凑热闹了。
班长抽了一口好日子,然后他转过身问我:“纪南,你说贫二代的出路何在?”我摇摇头。班长很喜欢抽烟,而且只抽好日子。以前我问他每抽完一根烟会不会都有种好日子到头了的感觉。他说不会,相反的在刚点燃的时候会有一种好日子开始了的感觉。
我就这样在学校里待了近一个月。参加完期末考试我开始主动出击,每天拉着边静搜索招聘信息。余婷君已经找到了实习单位,是在一家私营企业做统计员。说是统计员,其实就是每天在仓库里查看有没有少东西,进来的货物和报表的是否一样。枯燥繁琐得要命,和我们学的专业一点也不挂钩。
缀缀在下班回来的时候就教我们礼仪。教我们在面试的时候步子怎么走,手怎么放,该穿什么样的衣服。然后就练站姿和坐姿。我以为只有在封建社会才会有繁文缛节,没想到现在还有。
我们班好多同学找到了工作,基本上都是从打杂开始做起。有一次我在街上见到学习委员,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问:“纪南,你知道附近有卖咖啡的没?老板要喝咖啡。”我说:“哪儿能这么伺候他啊,咱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装孙子的。”她急得直跺脚说:“快点啊,再不把咖啡给他冲好,我连装孙子的机会都没了。”我指着身后说:“直走五十米然后右转有家超市,估计有得卖。”她向我一鞠躬便往前冲。
从写字楼里出来,我心灰意冷到极点。为了这次的面试我练习了一整晚,缀缀和余婷君被我拉过来轮流当面试官。最后边静急了说:“纪南,你这样别说是应聘工作,就算你应聘总统都能被录用了。”但是刚才在里边几个面试官轮流问了我几个问题,然后就让我回去等消息。我知道这是委婉的拒绝,哪怕你等到海枯石烂也等不到消息。
这几天我开始产生幻觉,老是感觉手机在不停地震动,但拿出来还是和先前的一样,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未读信息。晚上睡觉时也不敢关机,生怕哪家企业看上我了却又联系不到我。早晨睁开眼就看手机。如果此时我失去了手机那还不如直接让我失去生命。
边静也去了余婷君所在的企业,和余婷君从事一样的工作。余婷君对边静说:“幸亏那位大爷死了,要不然也不会空出来一个职位。”边静趴在余婷君的耳朵说:“不会是你弄死的吧?”余婷君说:“滚你丫的,真邪恶。”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是无业游民,每天晚上听他们讨论工作上的事儿我总是插不上嘴,我这么能侃的人居然也有当听众的时候,忽然觉得很孤独。
当太阳再一次照耀大地的时候,我又开始了找工作的生涯。穿上职业装,拿着我的简历,满心欢喜地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我坐上公交车来到一栋写字大楼前。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这条招聘广告,是在报纸中间的夹缝里,很不起眼的一小块。他们要招一个货运代理员。
我抱着我的简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去。缀缀曾告诉过我,面试时甭管你有没有信心都要装作很有信心,让人家看你一眼就觉得你丫是个人才。
来到面试地点,靠!这么多人,怎么跟赶集似的。男的无一例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女的无一例外穿着西装裙,踩着高跟鞋。放眼望去,颇为壮观。我把报纸翻出来核对一下,时间地点都没有错啊,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这广告上说只招一个货运代理员。以前班长形容当前的工作形势说“狼多肉少”而现在在我看来,岂止是狼多肉少,简直就是没肉。
我被安排在等候室里,里面的人跟约好了似的全在那玩手机。我对旁边的人笑了笑准备和她聊会儿,谁让咱北京人的嘴巴闲不住呢。可谁知道我对她报以微笑她却对我报以白眼。不就是跟你竞争一下工作岗位吗?又没把你家的祖坟给掘开对里边的人鞭尸。
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我立马站起来小跑着过去。我是怕里面的人等急了,他们若是一急那后面就基本没有我什么事儿了。我仪态万千地走进去,站定,大腿蹬直,昂头挺胸,双手交叉放于腰带前,面带微笑。这些都是缀缀教出来的,她比容嬷嬷还狠,容嬷嬷再狠再没人性那也只是演戏不是?可缀缀是玩儿真的。每当我站得有点儿变形的时候,她一皮带甩在我的屁股上,然后嘴里念叨着她那二十一字方针:抬头挺胸,收腹提臀,双手交叉放于胸带前,面带微笑。我心里想着您那么狠劲儿地抽我我能笑出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