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的要求太高了。”缀缀一边吸溜着碗里的面条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我。
“对天发誓,哪怕只管一顿饭也行。但是我不想打杂,不想工作了八个月只学会了冲咖啡,整理办公室,打印文件,我更不想每天跟服务员似的被人来回使唤。我只想学点儿东西。”
“刚出来的大学生都是这样,重本的毕业生要不是把头儿给伺候好了人家照样不用你。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平台,以后有你绽放的时候。”
回到寝室,缀缀拿过我的简历,在那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政治面貌把团员换成党员,特长那一栏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我过去瞄一眼,靠!打高尔夫!可我连高尔夫球杆都没碰过。缀缀说高尔夫在开始的时候是一种贵族运动,后来转向了商业运动。再难签的合同两杆子甩起来,立马签字画押。我怎么觉得这跟中国的饭局那么相似呢,中国的饭局不仅有经济职能还有政治职能。多少事儿通过法律途径没法解决的但是通过饭局就给解决了,多少下层干部埋头苦干没有得到提升,但是摆了一桌子飞禽走兽等那些衣冠禽兽狼吞虎咽完了之后,嘿,竟然莫名其妙的被提升了。我不知道所谓的饮食文化是不是也包含这儿,我只知道这是咱中国的特色。
正是万物疯长的季节,太阳总是在头顶喷发出灼热的光芒。偶尔会有一场短暂的暴风雨带来瞬间的凉爽。
我又从报纸里抠出来一条招聘广告。是一家贸易企业,要招聘一名物流信息员。这家企业总部是在北京,我一想我也是北京人啊,咱娘家人开的公司我凭什么不能进。突然觉得我和那个抱小孩的妈妈一个德性,总觉得别人欠我似的。
缀缀又给我上了一节礼仪课,照这样下去,就算拉我去走红地毯我也毫不畏惧。
一大早我又迎着朝阳出发了,在校门口她们仨每人给我一个拥抱,仿佛我一去不复返似的。
每次坐公交车,我都会在口袋里准备两个钢镚儿。主要是怕我发挥不好叫不出那种声音,让人逮了个现行儿可不好看。一想起昨天公交车上的事儿我都不敢坐了,上来个年轻人还好,万一上来个年纪大点儿的,两句话没说就被气歇菜了。在为地球减轻负担的同时我还得背上个“气死老人”的罪名,不划算。
照着报纸上的地址来到了这家公司的楼下。和昨天一样,几十头狼以文明的方式争一块肉。在等候室里我发现一个个面无表情,脸僵得跟僵尸似的。坐我后边一男的在胸口挂了一什么东西,定眼一瞧,靠!把学校校徽都戴上了,不就是一重本么,值得您这样得瑟的吗?
进了面试室,一男的看过我的简历说:“哟,会的还挺多。”我微笑地点点头。本来还想谦虚一句“略懂皮毛”但缀缀千叮万嘱地对我说千万不能谦虚,那样会让他们觉得我没信心。我当时想光这面试里边的学问就够我学上几年的了。最边上那男的看了我的简历激动地说:“你专科的啊?”靠,专科怎么了,瞧您那表情,跟吞了几只苍蝇在嘴里似的。
“虽然我是专科,但是我的专业知识学得很好,您手中的简历背面有我每个学期的成绩……”
“我们招的至少是本科以上学历的,刚才出去的那个你看见了吗?人家是研究生学历!”我还没说完对方就粗鲁地打断我的话。
“可是您这招聘广告上面没写啊。”
“我们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招专科生,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了。”我愤怒了,真的愤怒了。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简历说:“他妈的再大五百强里面怎么就没有贵公司的名字啊?盖茨不也是大学没毕业吗?李嘉诚哪个大学毕业的?一帮拿着高学历的蠢猪……”
我还没有讲完就冲进来两人准备上来拉我,原来他们以为我在撒泼。我脸一沉指着他们说:“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然后我昂着头走向电梯,从面试室到电梯的距离太短,要不然他们能多看会儿我义无反顾的背影。
我不是想证明我有多高傲,而是我一低头眼泪就会流出来。身后那些和我一起来面试的人发出轻蔑的笑声,无论他们表现得多么明显,我依然努力的表现出一副很从容的样子,工作没找到,不能再把尊严给弄丢了。有次我听班长说,市场经济什么都是明码标价的,尊严也有价格。当时我直接一脚踹在他身上,如果真是那样,请你告诉我你值几个子儿?
电梯到了第七层,我突然感觉到肚子痛。怎么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作对。冲出电梯到处找洗手间,看到一个在搞卫生的大妈。我拉住她问:“大妈,请问洗手间在哪儿?”然后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没命地跑。
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塞牙,这句话永远是正确的。在我冲进厕所准备一泻千里的时候,一个钢镚儿从我身上掉下,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被水冲走。在我万分恼怒之时,另一个钢镚儿也追随它而去,估计它们俩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其实钢镚于我如浮云,只是在这种时候离我而去,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和我对着干。算了、算了、算了,就当是给这家公司投资了,如果能把下水管子堵了那更好。
隔壁的说:“你丫把这当许愿池了吧,这么使劲儿往里边丢钢镚儿。”我一听是北京口音,立马就来精神了。
“对,我就是许愿池边的希腊少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