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哈斯德鲁巴的浮躁,年长的吉斯科只是很有风度地笑了笑,没做答复。
“吉斯科,你知道没有经过统帅同意,私自调动军队会承担什么责任吗?”哈斯德鲁巴继续说。
“关于这点,哈斯德鲁巴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我了,感谢你的好意。我说过,战争结束后我会亲自向汉尼拔将军解释,我相信英明的汉尼拔会理解我的决断。我曾向他提交过书面申请,但将军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复,汉尼拔自己明白为什么没有回复,他会谅解的。”吉斯科的语气仍然很随和,态度谦虚,他似乎已有了接受惩罚的觉悟,“你不用太为我担心了。我有调动军队的权力,尽管没有取得同意,但我的行为大部分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
“吉斯科,你今天的态度变化真快,不久前我们交谈时,你还对我发脾气呢!现在怎么变温顺了?”
“身为一名有教养的迦太基人,应当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免给人留下坏印象。”吉斯科瞥了一眼大木箱子,里面的女孩应该听得到。
“我想哈米尔卡骄傲的儿子不会只是来‘关心’我的吧!难道你又有了新的战术,想来说服我?如果是这样请你先回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完成,办完事后我再派人请你来。”
吉斯科的礼貌建议没有打动哈斯德鲁巴,年轻人笑着说:“现在还有什么事比摧毁塞叶尼的反叛阴谋更重要的呢?接见元老院派来的使者?我已经知道你的密谋了。”
“哈斯德鲁巴,既然是元老院派来的使者,身为迦太基将军,当然应该见见。你把正常的会面说成‘密谋’不觉得过分了吗?听说你已经见过使者了,你又‘密谋’了什么呢?”吉斯科沉着地回应,尽管他已知道哈斯德鲁巴可能听说了什么。
王玉婷在黑暗的箱子里睁大迷惑的眼睛,这件事里果然有古怪,双眼前划过箱里的唯一一束亮光,通过这条光带,她要看清究竟有什么样的阴谋。
哈斯德鲁巴接着说,他的语气已渐渐变得愤恨,“迦太基的贵族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排挤巴尔西德党竟然到了这样无耻的地步,你们居然和敌人联手对付同为一国的同胞,牺牲祖国的利益,养肥自己!”
“你在说什么呢?不要胡言乱语!”
吉斯科大喊着制止哈斯德鲁巴的话,不过没有效果,哈斯德鲁巴的声音更大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塞叶尼发动暴乱,你们就借这个机会与他勾结,许诺他条件,联合演出一场危险的闹剧,你们想借暴动撤掉我哥哥的统帅职务,再任命你们的自己人,然后彻底击垮巴尔西德党,真是个好计划。可是你们知道吗?如果我哥哥做不了伊比利亚的军队统帅,谁还有能力控制已经混乱的局势?你行吗,吉斯科?”
原来这个哈斯德鲁巴想坐汉尼拔的位子,王玉婷从他们的对话中开始明白了个中关系。哈斯德鲁巴-吉斯科英俊沉稳的外表,温和礼貌的语气实在让人想不到他有这样的野心。不过汉尼拔比他年轻,地位却高于他,换了谁也不会服气啊!王玉婷找着借口。
“你的意思是说我与塞叶尼勾结,让他独立,然后我做伊比利亚统帅?”吉斯科的声音里听不到阴谋被揭穿后的慌张气息,“哈斯德鲁巴,你应该不会像你的马戈弟弟那样口无遮拦吧?他随口乱说惯了,没几个人把他的话当真,可你呢?你随便指责一位将军有叛国嫌疑,合适吗?”
“我没说‘你’,说的是‘你们’。新迦太基城里的元老院顾问卡兰巴尔议员,还有安提贝尔议员、卡赖巴尔议员、阿波尼巴尔议员……”哈斯德鲁巴数列出一大串名字,“以及很可能还包括了三十人委员会里的,甚至百人士师团里的部分重要议员。‘你们’密谋了这个阴谋。”
随着一连串议员的名字被列出,吉斯科的脸色终于起了少许变化,“爱往别人头上扣‘叛国’的帽子是你们巴尔卡家的特征吗?你诬陷我,我可以不计较,但你竟然更进一步,把罪名加在尊敬的各位议员身上,说出这种话必须负责任。你有证据吗?哈斯德鲁巴,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哈斯德鲁巴得意起来,“感谢仁慈的巴勒神,自作聪明的议员们派了个愚蠢的信使给你送信,他们以为这样会瞒过我哥哥的密探,可他们却没考虑到把重要的信件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会发生什么意外。那女孩从没见过我们,再加上我们又是同名,她竟然把收信人弄错了。所以,你的信在我这里。”
哈斯德鲁巴得意地笑着。听到这番话的王玉婷已经顾不得被人骂做“愚蠢”了,她恨不得打穿箱子,挖个洞藏起来。吉斯科的脸色更加难看。
“仅仅一封信能代表什么呢?”他不在乎地说。
“那我们可以试试,你有这个胆量吗?我会揭发你,而且一定会。等着进监狱吧!”哈斯德鲁巴大笑着掀开布帘,他如同胜利者离开战场,留下失败的对手独自惆怅。
从脚步声可以听出,哈斯德鲁巴和他的卫兵们走远了。这回轮到王玉婷慌张了,她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哈斯德鲁巴呢?
吉斯科走到木箱前,掀开盖子,里边的女孩一下子跳了出来。她被憋坏了,细汗粘满额头,大口吸进新鲜空气。
王玉婷注视着吉斯科英俊的面孔,他脸色阴沉,不用猜就知道为了什么事。
“其实……其实我不是有意的……”她想着怎么解释。
吉斯科打断了她的话,“小姐回去吧!我派人送你回去。”他已经不用听解释了。
“不,不。不用‘派’人了!我自己回去,我知道路的!”王玉婷连忙拒绝将军的好意,那个‘派’字让她浑身发凉。
她不敢在吉斯科的军营里久留,赶回了另一个哈斯德鲁巴的营地。
一回去,立刻缩进刚为她准备好的帐篷。把几件衣服塞进背包,又塞进几件首饰和一些干粮,然后就坐在床榻上不知应该做什么了。逃跑?跑不掉的,就算跑掉也不知该往哪里跑。她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自己闯下了个无可挽回的大祸,而且没人能帮她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