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209章 恶制
临离开霍家沟前,小七听外婆絮絮叨叨的讲了些往事,也明白了霍家的汗颜和顾虑。
“你母亲她生前就是那不认命争强好胜的性子。 当年你外公不许她去城里投奔亲戚,她偏偷跑了去。 去了不算,不久杨家老爷就来提亲了。 我和你外公虽然穷,可也没狠心到卖女儿的地步。 你母亲就说,她就不信命,这小老婆怎么了,她迟早能做大的。 嫁到杨家,她嫌娘家穷,在杨家抬不起头,就不许我们去看她。 后来杨家老爷过世那年你外公带了我去龙城看她,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再后来,就听说她死了,说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活下来,若不是你那年跑了回来寻亲,我和你外公真不知道你还活着。 ”
小七笑笑,就像听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故事一样。
“眼巴巴的看着你被杨家大少爷从霍家沟拖走,不是外公外婆不疼你,实在是你是杨家的血脉,你毕竟姓杨呀。 就是你母亲活着,也是宁愿你在杨家受罪,不想你在霍家吃苦受穷的。 ”
小七为外婆擦着眼泪,眼前总也抹不去那年他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找回到外公家时,霍家人的冷漠,直到大哥寻到这里强硬的带走他时,他哭求外公外婆留下他,那二老和舅舅们都是一脸的漠然。 只有表哥霍文靖出来拦阻,又被舅舅呵斥了回去。
那个恐怖的夜晚,被大哥擒回杨家地路上就开始遭受暴打。 小七记得那是他头一回想到去寻死,但被大哥敏感的发现了他偷偷藏在衣袖里那块碎玻璃片。
直到后来看了侄儿汉辰每每在大哥暴戾的家法下挣扎,小七都会像是看到自己的当年。 是霍家一个不甘贫贱命运的女儿,拿了他这条无辜的生命当做了踏上杨家夫人宝座的垫脚石。 他到底应该感激生母给他以生命呢,还是该抱怨这命运地无情。
“第二年过年前你外公去杨家看过你。 这才进了二门,就见杨家大少爷在挥了鞭子打人。 你外公还寻思是在打下人,就看地上一个半大的孩子被剥地赤条条的浑身是血在地上翻滚。 ”
外婆说着哽咽的老泪纵横。
小七淡然的一笑。 那沉痛的往事都怕随云烟化去了。 他仿佛记得那次挨打,但已经记不得是为了什么。
“你外公说你看了他都当作不认识了。 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 他试探过杨家少爷,说是你要太顽皮,就带你回霍家算了,说你母亲这是造孽生了你。 可杨家少爷说,你生在杨家就是姓杨了。 后来你外公也层让你表哥去杨家看过你,可你就是不见。 ”
小七哄慰着外婆,这只是一种机械般对长辈的义务罢了。
汉辰从军队回到家就听说七叔昨天回来了。 此刻正在大太太房里说话。
汉辰军装都来不及换下就赶去东屋见分别近半个月的七叔。
屋里传来阵阵地笑语,听到的是七叔那开心的声音。
“我哪里知道那糙棉布不比在家穿的衣料结实,本想帮三舅去提那两桶水,也省得霍家觉得我娇气。 我就这么一弯身,两桶水就不费气力的拎起来了,就听‘嗤啦’一声,这裤裆撕裂了。 ”
一阵开心的笑声爆起,汉辰隔了窗都看到母亲和师母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的样子。
七叔还继续那插科打诨般的逗趣:“我地脸顿时就红到耳根了。 这丢人到家了。 趁了三舅没明白,田里耕作的小媳妇大婶们没看到,小七就急中生智,故意把水桶弄洒,自己一屁股坐到泥地里。 那时候,哪里还顾得旁的。 顺势解了外衣围在腰上,气哼哼的爬起来骂那路不平绊了我摔跤,才遮掩过去。 ”
寻常的一个小插曲,七叔的口里说出来却有滋有味。
汉辰见七叔贴靠在母亲身边,母亲和师母疼爱地为他剥着花生吃。
母亲抚弄着七叔的脸说:“看这半个月,小七这是饿的吧。 ”
“做梦都想师母熬的鸡粥。 ”七叔那撒娇般的话语,连母亲都戳了他的额头说:“越大越赖了。 ”
汉辰寻了个时机进屋,七叔见了他倏然从床上站起,本是一脸调皮的笑忽然变得沉稳多了。
“龙官儿回来了,你这些天一直在驻防?”
“才到家就听说七叔回来了。 ”汉辰答道。
“看这孩子。 天热。 怎么捂得这一头汗也不知道换件凉爽的衣裳。 ”大太太边说边拉过汉辰要给他擦汗,汉辰却向后闪了一步。 随即略含羞涩的从母亲手里接过帕子擦着汗说:“听说七叔来了,就赶过来见一面,汉辰这还要出去的。 ”
汉辰回房去换衣服,才走到院门就听见墙内一阵尖声嘶叫,汉辰紧走几步跨进门槛,竟同抱了亮儿逃奔出来地奶娘撞个满怀。
“大少爷,不好了,乖儿少爷拿枪要杀人了。 ”
汉辰匆忙进了院,乖儿正挥舞着一把手枪追赶着满院乱逃地四儿。
四儿见到汉辰,凄厉的喊了声“姑爷”,如见到救命稻草般扑过来。
“姑爷,乖儿是疯了,我就不许他玩枪,他就拿枪来打我。 ”四儿失魂落魄地哭泣。
乖儿毕竟是有些怕汉辰的,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大哥慌张说:“爹爹喊乖儿过去呢,乖儿走了。 ”
撒腿就跑,冷不防绊在台阶上跌在地上,枪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