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了下来,照的他的笑容有些晃人的眼睛。
那寂寞的花开在他的笑容里,也变得快乐了起来。
她被这些快乐所盛满,眼睛酸酸的,眼泪掉了下来。
司徒悦一撑窗沿,跃了进来,把花放下,把她抱住,轻轻的在她的耳畔说道:“跟我走吧。”
十几年前莫不在乎的一个情节,今天轮回样的上演。
这平平常常一句话,却好像打开了她的整个世界。
这些时间,他在哪里?他想了什么?
是我的字?我的冷漠?稀疏了我们发小般的来往?
我爱他吗?跟他走后会怎样呢?我的世界,爹爹的世界?
……
这些在这个抑郁的世界里,早已失去了追问的必要。
她累了,倦了,她想逃。
她抱着司徒悦,下了决心要跟这个男人走。
“去哪里呢?”
“随你,大漠,西域要不就海边,我们住在船上,看海鸥数星星。”
这好像是她的未来。
多美好啊。
他们约定好了在十五的那天逃走。
“我就假装去看月亮,你就装作去赏花灯,月亮落下去的时候,我们就逃到天边去,流下一段离奇的传说。”
可是他没来,她没等到他,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他不在,在月亮落下白昼来临的时候,他依旧不在。
在路人奇异的目光下,她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楼,又开始寂寞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他为什么不在?
为什么不来?
他去做了什么?
他还在么?
他还活着么?
她不知道。
过了一阵子,她也不想知道了。
又是一个下午,她梳着丽人鬓,穿着千鹤流波纹的青色千摆裙,斜斜的倚在窗子边,素手撑着头,看云。
听到前厅爹爹那里的喧哗,又是饭局和酒席。无尽止的喧哗,是不是快到停的时候了?
她寂寞的就像是那盆白玉荷。
透过同样寂寞的竹影,恰巧看到了他。
又一个白衣惊鸿的男人。
带着傲气与君临天下的气息,走出爹爹的房,好像是路过一般,看到了她。
她随意向着男子笑了笑。
又一个寻死的人么?
很意外的,她没从男人的眼中看到迷恋。
男人负着手,望着天,好像是和她一同在看天上的流云。
天很蓝,云很轻,风一吹就飘走了。
她莞尔的笑了笑,又入迷的重新看起了云。
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如是我为
莫先生来找她。
他好像病的很厉害,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他要死了,只有她知道他不会死,他怎么会那么容易的死去呢?
他咳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话,他也只说了一句话。
一句就足够了。
“他杀了司徒悦。”
她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莫先生就死了。
可是她却觉得这好像是个天大的玩笑一样。
死了?他怎么会死!
然后就好像做梦一样,站在了喧闹的婚礼上。
朱色的嫁衣像燃起的火,琉璃彩线秀着的金牡丹层层叠叠的,一走动便绽放出艳丽的夏。
那美好的颜色,说也说不尽。
蒙着镶着珠玉长穗的红绸盖头,摇摇欲坠的前行着,什么是摇曳生姿?
摇曳生姿就是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也能占据人的眼睛,让你除了这个身影,什么也看不到,也心甘情愿的什么也看不到。
她就这样很安静的成为了别人的妻。
可笑,她连自己的丈夫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负着手的男人连面孔也是模糊地。
她不需要记得这些,记得这些做什么呢?
她只要记得恨就好了,记得这个男人杀了司徒悦。
真是他杀的司徒悦么?
管他呢。
她只想有个憎恨的目标,这个目标是谁都无所谓。
脚步声远远的传来,她把自己从过去的烟雨中拉了出来。
门被推开了,咿呀的一声,她的丈夫走了进来。
她好像是受了惊吓一样,抖了抖。
男人毫不迟疑的掀开了她的盖头,她依旧温顺垂着头,数着袖口上绣着的紫蝠。
他轻轻地抚上女子的脸,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微红的眼睛带着愁容,白玉一样的脸颊还挂着泪痕,她一直在寂寞的流着泪,这泪是为谁而流的呢?
男人在温和的对她笑,心意也温柔了起来。
然后他深吸了口气,俯身吻上了她的红唇,一点一点的,很暖和。
她的唇上涂了醉红颜。
红的像雪夜里的梅,只要一点,就能让人无知无觉的睡着,永远都醒不过来。
然后她跟着他一起去死好了。
活着太累了,死了会不会好一些?
男人很快就没法动弹了,却平静的看向了床前坐着的妻子。
“你想杀我?”
她竟然被他的平静吓到了,颤抖着站立了起来,嘴唇已经被咬破了,流出鲜红的血来。
“你杀了他!”
她说出来之后,竟然止住了颤抖。她很灵敏的感觉,自己会是先死的那一个。
那有什么可怕的?
反正,都会死。
她缓缓地拔下头上的钗子,一步一步的弱柳扶风般的踏着金莲,静静的走向斜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所以你打算为了一个男人而杀害自己的丈夫?”
她的脸又惨白了几分,话语一字字被道出来:“你死了,我替你陪葬便是。”
男人冷冷道:“你父亲才死,尸骨未寒,你就打算追随而去,让他在地府欣赏欣赏自己养出的好女儿么?”
她紧紧地抿着嘴,连眼睛都紧紧地闭着,可是她的步子却一步也没有停下。
然后她缓缓地向前倒了过去,不偏不倚的倒在了男人的怀中。
一把匕首插入了她的心房。
有些戏剧性的,她被抱了起来。
看来,□□这种东西也不是每回都灵验的,她有些迷糊的嘲笑着。
她被放到了那张挂着彩帐的雕花大床上,男人对她说道:“你不应该像飞蛾扑火那么冲动。”
她笑了起来,笑的凄凉,凄凉的绝美。
那她应该怎么办呢?
她的丈夫背着手,踏出了这染着血婚房,一去不回。
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默默的等死。
门被狠狠关上,又被急切的推开。
一个很熟悉的人,那样急切又痛心地跑进,狠狠抱起她;他的泪水奔涌,流到她的嫁衣里。
“鸿儿我无能,我救不了你……我不是男人……我爱你,我爱你……”
是不是司徒悦呢?
好像是呢。
她模模糊糊的又听见了“世交”那熟悉的笑声,爽朗的很。
“祖辈的世仇……莫家终于无人了,哈哈……”
爹爹会不会很失望呢?
一定会吧。
那有什么用。
她笑了笑,反正她很久以前就不在乎了。
这个富丽堂皇的屋子里,谁又知道这里永远的睡着个女人呢?
这里睡着个死在了寂寞之上的女人。
寂寞是会杀人的。
有人曾说过,孤独杀人,比刀剑尤甚。
她为什么会寂寞?
因为她周围的人都带着面具,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去接近她,去试图占有她,左右她。
寂寞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她太美了,价值也太高了。
她爱司徒悦么?
不爱。
或者,不确定。
那她为什么会为了他去死?
因为司徒悦对她的真,给她的一段最干净的过往——短暂的一生,最最珍贵的年华;
或者说,
他是她短短的一生中唯一一个自始至终很干净的爱着她的人。
那日子多美妙啊!
她寂寞的太久了,才会格外的珍惜那段对她来讲是美妙无比的回忆。
珍惜到足以让她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去陪他。
为了一段回忆去死,这岂不是很可笑?
实在是太可笑了,可笑到不停的笑,笑着笑着就眼泪就不知不觉的跑了出来,
还有他的泪,也许会流好久,也许会很快消失的泪,
赶也赶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