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乐是红楼的人,杨叛的亲兵,在半个月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分堂主。
这就是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对杨叛很忠,忠的很愚,愚的可敬。
所以杨叛信他,尽管论文论武论计谋他都不如同他坐在一个等级的位子上的人,可是他依旧能得势。
有势,就有权。
有权,才有挥霍人生的资本。
所以他得维护这份权利。
哪怕用他的命!
纪乐有个江湖称号,叫做千里驹。
并不是说他有多么大的能力,而是单指快。
武功快,跑的快,做事情也快。
可是他现在却慢了一步,这一步让他丧气无比,一切都功亏一篑。
皓白的月光底下,白愁飞的衣服也很白,配着鲜红的血不断的滚落,更显得格外惨白。
他依旧负手而立,不可一世。
只是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
缺了一颗大好头颅!
书生慢摇着扇子,嘴角浅笑好似用素笔勾勒出的一道艳艳的烟雨江南。
另一只手上拎着一颗还在滴血的人头。
人头也在笑,笑的三分残忍七分惊悚。
在不久前,这两个人还谈笑风生,指点河山,粪土他们这些杨叛的鹰犬。然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他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让一干人等只看见了一道光影,白愁飞就尸首分离。
纪乐不得不硬着头皮,忍着不高兴的情绪走上去,他不想惹这个人,能杀了白愁飞的人,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一抱拳,大汉豪爽的笑道:“多亏了这位壮士,要不然白愁飞这厮又不知道要杀害我们多少弟兄。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黄衫书生微微一颌首,合上了扇子,温韵的答道:“顾远,表字长风。”
“不知先生是如何认识……”
“白愁飞狼戾不仁,手下亡魂无数,早已是不可救药了,”顾远摇摇头,一副痛惜的神色,“某少有志,当然要则明主而侍之,可惜了,可惜了,我却是要背上一个背主的骂名了。”
纪乐听闻,哈哈笑道:“先生如此深明大义,我读书读的少,但也知道这不叫背主,这是弃暗投明,放心吧,我金风细雨楼定不会亏待你的!”
“哎,那却是要多谢堂主了。”
顾远叹息了一声,恭恭敬敬的朝他作揖行礼。待他被眼前的大汉搀扶起来,嘴角便带上了笑容,清浅的像是一场带着醉意的梦。
他长得十分好看,笑起来更是好看。
可惜浮生若梦,现实却不是梦。
纪乐生生打了个寒颤,他耸了耸肩,有点怪异的感觉。但是这感觉稍纵即逝,等他觉察出来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堂主怎么了?”书生关心的问道。
白日里正好下过雨,下的很大,直到傍晚才停歇,暑气被压了下去,夜晚便觉得凉了。
“许是吹了点夜风受了寒,我们这等皮糙肉厚的人,”大汉揉揉鼻子,不以为然,“待回去喝些热酒,暖暖身子便好了。”
他走在前头,大步流星,就恰好没看见顾远那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也没瞥见他噙着的轻轻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