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查的,看的,记的,想的事情太多了,心神消耗的也就太多,身体绝不会是太好。谁又会想到,这个名满天下的老人不过才到知天命的岁数?
他一步步蹭到了白愁飞的身边,弯下腰,花白的胡子抖动的像是雪地里和了煤渣。他缓缓道了一声:“楼主。”
白愁飞一反常态的扶住了闻言公,神色颇有些恭敬。
他不可能不恭敬,也没胆子不恭敬!
笑话,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可以说是整个金风细雨楼的命脉,大智大通尚且自愧不如,不说那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探子密哨,光他的脑子里装的东西就要比皇帝宝库里的珠宝值钱的多。
珠宝尚有许多,闻言公却只有一个!
闻言公看了眼白愁飞,收起他那副颤颤巍巍的样子,摸了下胡子,慢慢说道:“楼主是想问孙秀青和石秀雪那两位姑娘么?
白愁飞点点头。
“她们在隐默娘那里。”
白愁飞微一正怔,道:“她们怎么样?”
闻言公道:“大概比皇帝还要快活些。”
白愁飞有些动容:“杨叛打的好算盘。”
闻言公笑道:“也不是什么太好的算盘。”
白愁飞也笑道:“您的意思是?”
闻言公反问道:“楼主的意思呢?”
“可惜,”白愁飞假惺惺的叹息道,似乎他怜香惜玉的心又回来了,“花样的年华,却留不得了。”
闻言公笑着摇摇头:“一入江湖,命那里还是自己的?”他一躬身,又道:“楼主若无事,我便去准备了。”
白愁飞忽道:“要激怒天下人。”
闻言公一愣,疑道:“怎样?”
白愁飞似讥笑的说道:“不是西门吹雪未过门的媳妇么?让杨叛的手下帮他当次新郎,怎么样?”
闻言公明白过来,无可奈何的叹道:“少年心性。”这话中没有责怪的意思,让人听了,只以为是长者宠溺孩子,舍不得怪罪他的捣乱。
白愁飞傲笑道:“有何不好?谁不想总年轻着?”
“也是,年少轻狂不是什么坏事,更有人说,无毒不丈夫。”
闻言公缓缓走回他之前坐着的石暾,提起木杖磕了三下,石墩梆梆作响,声音传出去老远。没过多久,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跑了进来,其中一个孩子的手里还攥着半只鸡腿。
他们朝闻言公一阵点头哈腰,一个孩子眼角的余光却不停扫向傲立在那的白愁飞。
“爷爷,什么事?”
闻言公转而对这两人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平日里只知道花钱买酒吃烧鸡,今天交代你们些正事。”
那个看起来机灵些的乞丐反而笑得更灿烂了,道:“爷爷您吩咐,小子们一定喝汤扑火,活吃兔子也得给您办成。”
只一句话的功夫,闻言公的脸色变了又变,口中不住骂道:“臭小子,豆大的字不识一筐,还卖弄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白愁飞的嘴角不可见的抽动了两下,好不容易忍住了笑,眼见老人抬起拐杖就要打人,便开口便了个顺水人情:“小孩子还小,活的那么辛苦做什么,在长长,以后好好教养便是了。”
闻言公摇摇头:“他们这辈子也就是这个样了,半个字也不愿意念的人,能有多大出息?”
他说罢,胖墩墩的男孩憨傻接道:“爷爷你说的挺对的,你不高兴了打我就成,我皮糙肉厚,吃两顿就好了。可千万别让我看书,我脑子里装不了那玩意……我又不想当状元郎娶大宰相的女儿,那么多墨水得淹死我啦……”
“哎呦,你能不提这事嘛?”个子高点,看着也机灵些的那个男孩捂住了眼睛。
老者气的瞪眼,狠狠踩了两脚地,才长叹一声,道:“你们去成福记沽二斤的羊羔酒,在卖点下酒的小菜。记着要买刚出锅的牛肉,在多带些炸炒的花生,”说罢,他从袖子里摸出了张五两银子的银票,银票上旧的泛黄,边角上也多有折损,看起来是倒手了不知多少人的。顺手塞给了那机灵些的小丐,道:“快滚,记得把钱找回来!再敢私吞,小心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两个小乞丐小跑着出了院子,胖墩墩的小丐才问道:“你说,爷爷这次又有什么计策?我看着银票上也没什么暗号啊?”
那拿着银票的乞丐骂道:“要是让你看出来了,还叫做暗号?爷爷是什么人,他吩咐了你做便是了,多嘴什么!”
他疾跑了几步,甩开了身后的人。
胖小子嘟了嘟嘴,紧赶慢赶的追了上去:“不知道就不知道,你不是也不知道……就知道骂我……我傻,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