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年又过去了,1888年的深秋至临,从低谷中彻底走出的沈康靖心情已恢复大半。
一日下午,神清气爽的他提早离开商行后,独自前去街市闲逛。
走至河浦路,见周围洋房林立,花茎藤墙,无处不洋溢着浪漫气息,沈康靖深深吸了口清新空气的同时,心情也更觉舒怡。
接着,他路过了一家名为胡记的布料绸缎庄,心想广州的秋日一过,冬天就要来了。
这的冬天虽不及北方严寒,但有那么一两个月也是十分寒冷的,去年是个多事之秋,没置办新服,今年必须得给爹爹、儿子还有自己多做几身新衣裳,御寒保暖的同时,也添添喜气。
想到这,他便跨步走进了胡记布庄之内,在胡老板的招待下,沈康靖随意挑起了布料来。
不多时,又有一位客人走了进来,胡老板转身忙去热情地招呼那人,只听他殷勤地说:“卢太太,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小店最近新到了几匹上好的绢料,卢太太,想不想看看啊?”
“卢太太?”听到这三个字,沈康靖下意识地扭头向来人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这卢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凌罗。
真没想到,这么巧,竟会在这遇见了她。六七年过去了,凌罗在沈康靖的眼中依然超凡脱俗,风采无限。
可即便如此,沈康靖忽涨起来的情绪还是蓦地落了下去,他敛回目光,心不在焉地摩挲起自己身旁的那块料子,只因他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的从前了。
这时,凌罗无意识地朝沈康靖的方向走了来,视线却一直游走在琳琅满目的绸缎间。
很快,她的手不经意间滑到了沈康靖看中的那款墨绿色的绢料旁边。“手感和样式都很不错,是块上乘的料子。”
接着,凌罗一面摆弄,一面微微抬头对一旁的人随口说着。
说完后,正准备低头之际,凌罗却隐约觉察到近旁之人好似在用余光瞄着自己,恍惚间神思闪过,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思量少许,她缓缓侧过脸不自觉地朝左方瞥去,二人对视片刻后,凌罗脸上的惊讶瞬间被欢喜代替,紧接着,她面含喜色地浅笑道:“是你!”
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她认出了自己,还记得自己?刚转过头的沈康靖下一秒又懵怔地看向了对方,接着看似淡然地回了句:“是我,凌……卢太太。好久不见,你没什么变化,风采一如往昔!”
沈康靖说话时虽一脸木然,可心里却有种惊涛骇浪之感。
其实,他本想说的是“凌罗”,可心想这样称呼对方有失礼节,还是尊敬地叫她一声“卢太太”为好!
凌罗一看对方几乎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且还盛赞了自己一番,便已笃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于是她颔首后对其莞尔道:“沈少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叫沈康靖。”确实没错。就叫沈康靖。
沈康靖真没想到凌罗会将自己的名字叫得这么真切,不知不觉间一股久违的暖流涌上了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