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在奶奶家待了三天时间,陪爷爷奶奶过年。

这三天里,竹竹和纪凝一起住在江乘从前的房间里。房间的布置和当年一样,每当坐在书桌前,宝宝都要摇头晃脑地学着认字,她想,爸爸小时候应该就是这样的。

江松林的心思不像爱人那样细腻,总觉得所谓的亏欠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儿,只是孩子太脆弱,就连父母无暇陪伴,都成了童年的阴影。老江总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当竹竹小朋友从书桌抽屉里找出好多爸爸儿时的作文试卷时,他还是有些怔愣。在

很久很久以前,江乘会为一篇高分作文而骄傲欣喜,考出漂亮的成绩,也会想要带回家给爸爸妈妈看一看。

摸鱼宝宝在快乐中学习,认识了不少字。

她指着试卷顶部的三个字,问道:“爷爷,这是你的名字吗?”

试卷顶部,江乘用稚嫩的笔触,签下江松林的名字。

也是在这时,老江总才知道,原来他上小学那会儿,考完分发的试卷是要带回家请家长签字的。江乘总是在家里等,等父母出差、开会,等着他们好不容易能听他说说话…………………

“应该是为了应付老师,才模仿家长签名。”纪凝说着,勾勾宝宝的鼻尖,“你爸爸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气的?”

江松林沉默良久:“我不知道,以前还觉得,就算考一百分,也是应该的。”

年轻的时候,老江总觉得小学生的课程这么容易,考一百分是应该的。等后来眼看着儿子升上初中、高中,这样的观念,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他没有认可过江乘,而江乘被推着越来越远,也不再需要父母的认可。

反倒是上了年纪,他的想法不知道怎的就转变过来,隔辈亲这说法一点都不夸张,他甚至就是看见宝贝孙女剥一个橘子,都要夸她是小天才。

“爷爷。”竹竹递了一支笔,“现在签呀!”

“太晚了。”

小团子把头摇成拨浪鼓。

爸爸妈妈说了,想要做成一件事,不管什么时候开始都不会太晚。

江乘经过门外时,看见他爸握着笔,像是不太确定,在试卷上顿了顿。

老江总明明签过这么多文件,但只有此时,他有些生疏,迟疑着,在竹竹的鼓励下,签下自己的名字。

抬眼时,老江总注意到江乘来了。

他一脸尴尬,干咳好几声,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江乘:“落荒而逃?"

“溜走了。”纪凝笑着说。

竹竹将爸爸小时候的试卷递过来。

“是一百分哦!”宝宝说。

听电话手表里的故事软件说,大孩子上学,是要参加考试的。

如果成绩不优秀,爸爸妈妈要一起上场,请小朋友吃一顿竹笋烧肉。

“妈妈。”小团子奶声问,“竹笋烧肉好吃吗?”

宝宝想不明白。

如果竹笋烧肉好吃,为什么会成为成绩不优秀的惩罚呢?但如果好吃的话,考得差劲的小朋友才能吃,也是奇奇怪怪。直到江乘和纪凝告诉她,竹笋烧肉的意思,是男女混合双打。

小团子明白了??

就是挨揍!

“我们家没有这个规矩。”纪凝说,“考多少分都没问题。”

说好的快乐教育,爸爸妈妈必须互相监督,不可以等到宝宝逐渐长大,就忘记初心。

“零分也可以。”江乘说。

纪凝:………

倒也不必这么溺爱。

“真考零分,你去开家长会!”

小团子听得气嘟嘟。

太小瞧人啦!

竹竹是聪明宝宝呀!

送走竹竹一家的这一天,周燕?很不舍,把小孙女抱在自己的膝盖上,帮她梳辫子。

奶奶的手艺可好了,能梳出好看的小辫子。

偶尔竹竹歪头摸一摸小辫子,奶奶说她这是搞破坏,头发乱了又得重新扎,但也只是慈祥地笑着,一句话都舍不得说。戴上发圈,又拆去的过程,其实很麻烦,她却乐此不疲,用木梳子轻轻梳着孩子的头发,动作特别慢。

周燕?告诉竹竹,只要想到宝宝在家,奶奶就高兴。

早上起床的时候,她一刻都不愿意在房间里多待,早早地出来,等着竹竹起来,陪奶奶一起玩。

竹竹奶声奶气地问:“奶奶怎么不敲门呢?”

“因为奶奶怕吵醒宝宝。”纪凝笑道。

这三天,周燕?从来没有敲过竹竹小朋友房间的门。

她希望小孙女可以好好休息。

在奶奶家,竹竹并不是小客人,她是小主人,只要宝宝愿意,随时都可以过来小住。

小团子这一趟过来,还带了自己的勋章。

奶奶帮她梳好辫子,给她将勋章戴好,稳稳地扣在外套上,可神气了。

“一会儿让司机叔叔送竹竹和爸爸妈妈去机场。”周燕?说。

这一趟,周燕?和江松林就不送他们了。

美梦还没醒,送走他们,这个梦就真得醒了。

三天的假期,竹竹小朋友回家时,没有带走爷爷奶奶给她买的新玩具。

宝宝说了,等下次放假,她又要来啦。

下午,竹竹一家终于还是回去了。

江松林搭了搭爱人的肩膀:“没事,咱们??”

“没事。”周燕?说,“我过几天就要去北城帮他们带娃了。”

“我呢?”

周燕?:“有空会跟你视频的。”

江松林一肚子的气。

话又说回来,当初退休的凭什么是他爱人!

竹竹小朋友做什么事儿都干脆,唯独对上幼儿园是抵触的。

自从被接回来之后,宝宝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妈妈待在一起,即使偶尔妈妈有事,爸爸也在,再加上爷爷奶奶随时在候补位置上等待上场,竹竹的安全感快要溢出来,逐渐抚平从前受过的创伤。可是现在,要换一个崭新的环境,小团子不认识班

级里的老师、保育员阿姨和小朋友们,离开爸爸妈妈的怀抱,孤军奋战,光是想一想,就好忧伤。

江乘和纪凝很有耐心,几乎每一天,都在想方设法地给竹竹小朋友做心理建设。

纪凝在竹竹面前瞎掰了好多胡话,崽崽看动画片的时候,看见《小猪佩奇》里的佩奇掉了乳牙,到了深夜,牙仙子会来悄悄带走乳牙,同时留下礼物。

她便告诉竹竹,还有一位仙子,叫上学仙子,上学仙子也会在小朋友迈入这个人生新阶段的时刻,给孩子带来梦寐以求的小礼物。

小团子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

纪凝问:“竹竹想要什么?”

宝宝说:“我已经告诉仙子啦!”

宝宝默默许下的小心愿,爸爸妈妈得为她达成。

他们便从早到晚连哄带骗地套话,迟迟没能成功。

在开学前一天,纪凝第一次发现竹竹小朋友没有这么好对付。

“到底对学习委员许了什么愿望啊!”

“妈妈,不是上学仙子吗?”

江乘给纪凝拿来一本崭新的小本子。

虽说宝宝正是上当受骗的年纪,但诈骗头子自己瞎掰的胡话,转头自己又忘记,这一点,非常影响他们诈骗团伙在女儿心中的信誉。得把胡话记下来,时不时复习一下,要不然会穿帮的。

纪凝坐在书桌前,写下“上学仙子”的名号,默默抄了三次。

放下笔,她往桌子上一趴:“太难骗了!”

上学的前一天,竹竹小朋友和爸爸妈妈一起,整理好明天去幼儿园要用的装备。

所有的破烂都没扔,第一天上学,宝宝要穿上校服,书包里除了小水壶,什么都不放,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盘着小短腿坐好,跟着爸爸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不知道上学仙子会给宝宝准备什么礼物。”江乘说。

这一轮,由江乘上场。

纪凝一边为他加油鼓劲。

“好期待哇!”

“爸爸也期待。”

竹竹用力点点头。

纪凝用眼神向江总示意。

江乘摇摇头。

别急,着急就会露馅。

纪凝再示意??

再不问出来,就真的来不及给竹竹准备礼物啦!

开学前一晚,不仅仅只有竹竹的小心脏七上八下。

爸爸妈妈虽在鼓励宝宝,但也担心她在幼儿园哭了鼻子没人哄。班级里其他孩子已经适应了一整个学期,情绪相对稳定,就只有竹竹是小班的插班生,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融入到大集体中。

周燕?在小朋友临睡前和她通了视频电话,一颗心同样揪了起来。

她在家里一个劲地转着,时不时唉声叹气,又摇摇头。

江松林看着报纸:“你转得我头晕。”

“想到我们家孩子要去上学,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一个人,这么小小的,自己坐在板凳上,多孤单啊!”

江松林放下报纸:“只能一个人坐在板凳上,不然还和其他小孩叠着坐?”

“看你的报纸去吧。”周燕?没好气道。

全家人期待已久的大事,即将提上日程。

这一晚,纪凝不让江乘打地铺了,独自带着竹竹进房哄睡,也独自挑起大梁。

这两天,他们家就是大型的诈骗现场。

只可惜纪凝也有失算的时候,想尽办法都撬不开宝宝的嘴巴,哄不出那个小小心愿。

竹竹现在是肚子里有墨水的宝宝了,她听了好多的历史故事和生活小科普故事。因此临睡前的讲故事时间,纪凝省了力气,让宝宝自由发挥。

小团子接替妈妈的位置,变成新一代的故事大王,小嘴巴就没歇过。

纪凝发现,小朋友和大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明天就要上学,但宝宝的记忆像小鱼,并没有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天真烂漫的小朋友,被自己讲的故事哄得好高兴,在她的双层巴士床上手舞足蹈,一点都不操心。

“妈妈,小鱼的记忆不是只有七秒。”

“科学家说,一些小鱼拥有长期记忆!”

这又是竹竹从电话手表里的百科故事集里学会的。

纪凝跟着宝宝涨了知识,说道:“听故事还能学本领呢,给宝宝充个会员。”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懒懒的。

妈妈有点困,竹竹小朋友也困了,两只小手托着她的脸颊,上下眼皮子在打架。

用小手托着妈妈的脸睡去,这是竹竹的新习惯。

因为妈妈的脸颊冰冰的,就像是冰箱,用手贴着,触感无敌。妈妈的鼻子也冰冰的,还是奶奶告诉宝宝,也许是因为她的鼻子挺,能吹到高处的风,所以才会冰冰凉凉。

22: ......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论呢。

“不要把我的脸颊往下拉。”纪凝说,“这样脸上的肉会下垂的。”

女明星有女明星的自觉。

作为女明星家的宝宝,竹竹似懂非懂,小手抵着妈妈的漂亮脸蛋往上推。

“不会下垂啦!"

纪凝听得失笑。

她侧躺着,搂住竹竹小朋友,轻轻拍宝宝的背,哄着孩子入睡。

她俩的睡前悄悄话时间,总是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竹竹一不小心告诉妈妈,爸爸要准备向她求婚,只是爸爸有点儿担心,不知道妈妈会不会答应。

“这是小秘密。”竹竹软声道。

“我们来交换秘密好不好?”纪凝说,“竹竹还有其他秘密吗?”

“比如说………………向学习委员??”她改口,“向上学仙子许了什么心愿?”

屋子里,回荡着宝宝和妈妈分享秘密的声音。

小团子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纪凝,很快又反应过来,交换秘密,怎么只有她在说,没有换回来什么呢!

纪凝糊弄不了宝宝。

她笑道:“会答应的。

“会答应求婚哇!”竹竹为爸爸松了一口气。

话音落下,她捂住自己的小嘴巴:“这个也是秘密,不可以告诉爸爸!”

小团子带着爸爸的记忆来跟妈妈分享,转头又保守秘密,不让爸爸知道。

不管怎么算,江总都是很吃亏的。

但是纪凝想,他应该,并不在意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