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浅笑,“我活人都不怕,岂会怕死人。就算有鬼神之说,可我沈希做人堂堂正正,绝不怕鬼神邪祟。”
娄掌柜面色有些阴沉,早知如此便先提此事了,这老头儿一铜子都不肯少。和他说是卖给庄忠贤那老酸腐的孙女后,他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这里曾死过人的。你不怕吗?”史正盯着沈希,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哈……”史正又捋起他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说道:“你觉得这院子价值几何?”
沈希到现在还以为庄氏父母早亡,并无兄弟。沈氏从不提此事,想必是将长兄庄诚恨绝了。
史正是个正统的儒生,最注重信义和孝悌,唯有在这两项面前,他才肯放下自己的架子,与人谈论买卖。他见到沈希,就觉得这孩子不错,再看她言行举止非同一般,更觉舒心,当下就决定把这院子卖她,哪怕是送她,他也心甘情愿。
娄掌柜听了这话,两眼直冒金星,之前,他磨破嘴皮子,这位老爷子,怎么都不肯降价,这会儿这小丫头三言两语,便把价格压低了一半多。他看着史正佝偻的背影,怎么都不舒服。他是个商人,天生就有着某种自卑感,对读书人也很排斥。
沈希说道:“我只是个孩子,不懂房屋的价格。先生您直接说价格。君子不欺罔。看您谈吐举止,便知道是个世间少有的君子。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不该与君子说价,有辱斯文。”
“那便是此价。史先生,我今日无这些银两,明日从家中取来。”沈希只觉心花怒放,当下就想起舞,可不得在这位老先生面前失礼,他可是个冤大头啊。
史正看不惯商人那套为利是从的小人行径,见娄掌柜与他讨价还价,讨厌地要死。可堂弟嘱咐这院子死了人不吉利,会影响他的生意,让他早些卖了。
娄掌柜笑道:“哪里,哪里,只是运道好些,恰好史家要卖院子。你兰姨身体不大好,若是你们能搬到此处,今后,就能和你母亲时常往来,她也会很高兴的。”提到赵心兰,娄掌柜的心情显得更好。
回到家中,她将此事告知庄氏。庄氏惊、喜、惧几种情绪一同涌上心头,惊的是沈希那样快便找到房子,喜的是可以离开这破屋烂房,惧的是月亭镇的人知道她的过去,若是旧事重提,恐怕难以做人。
只可惜当时朝庭腐败不堪,无财不得入官门。他俩空有才学,只能当个秀才。平皇帝驾崩,定皇帝登基,整治了贪官污吏,史正的儿子一便举中了举人,之后更步步高升。史正便扬眉吐气,成了月亭镇有头有脸的人物。
倒是他的长子庄诚娶了个能干的妻子冯湘,把家渐渐树了起来,却也只是普通的殷实人家,不比往前。但是庄诚是个极俱内的,在冯湘的阻挠下,自妹妹庄惠出嫁,便再没见过她,是个极软弱并且无情的人。
史正和蔼地看着沈希问道:“你可喜欢此处?”
他和庄忠贤惺惺相惜。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希说得真诚,丝毫无撒谎的痕迹,仿佛她说的便是天底正最真的事,最理所当然的事。史正是个读书人没错,可他的修养还没有到达如如不动的境界,只觉沈希的话无比受用。他一开口便报了个让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落的价格,“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