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瞥见,那侍女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尚未及笈,还扎着丫髻,看她吓成恁样,有些不忍,不由暗骂元宝,这小子肯定是故意吓她的。再看海鸣,他若无其事,只是提了衣裳,抬腿上台阶,要进门。
沈希翻翻白眼,“花样挺多。”
去史正家的路上,沈希拖拖拉拉地跟在后头,暗暗窥视海鸣。他的步伐很轻盈,却不飘浮,每一步看起来都很舒缓,走得却不慢。他很从容,情绪也极少有所起伏。
海鸣打趣,“你可别少斤短两。”
沈希却说,“镇子里安全,没事的,我自己回去就是了,多谢史老先生费心。”
“呦,这可是真虎呐!”史正仔细瞅了两眼,再打量着沈希,“希丫头,恁大本事,老夫真是眼浊,竟不知晓。”
他会笑,冷笑、假笑、浅笑、微笑、捉狭的笑、温柔的笑,总之从未见他大笑出声,此外,还未见他情绪失控,未见他火冒三丈,甚至未见他哀愁忧伤。人类拥有的喜怒哀乐爱恶欲,几乎未曾在他的身上出现,仿佛是个假人。
路上,他俩没太多话,安安静静地,也不觉尴尬无聊。
沈希面皮微红。把黑铁杖从左肩换到友肩,并转转脖子,将目光投向别处,装模作样地说道:“哎呀。这铁杖可真沉呐。”
沈希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若是在后头给他一闷棍,他会做何反应,会暴跳如雷,火冒三丈吗?笑容不经意地浮上沈希略显蜡黄的瘦小脸庞,她举杖,就想往海鸣的脑袋上砸。
海鸣走近,向史正行礼,再朝元宝丢了个眼色。
海鸣或许真的修为很好,可修养却是需要时间的沉淀和积累,他如何能做到这般从容镇静。可能只是和他接触太少,不够了解他,沈希盯着他的后背,试图说服自己他只是个普通人,肯定会笑,也会怒。
这笔账记得了,海明,你给我等着,等我好好修炼,定让你“含笑九泉”,沈希暗暗下誓。
这怎么可能,荒唐至极,沈希自嘲似的暗道,我又没失忆,以前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根本没有他的任何记忆,怎会与他相识,更何况他是大央国人,我是龙泉仙山之人,根本不可能相识,脑子坏掉了才会有这念头。
沈希浑浑噩噩就接了,才问:“为什么要我拿着,你要回去了吗?”
“怎么了?在院里乱吼乱叫,天塌下来了吗?”史正拄着拐,从屋里出来,目光注视着乱奔的小侍女。
与他同行的感觉似曾相识,仿佛之前就有过,难道我与他之前就认得,沈希暗想,偷望他一眼。
记得初见时,他看起来很阴冷,如同一条毒蛇,随时都有可能扑向她,取她小命。再次见他,他有所变化,虽冷却不失人情味。后来与他相处,他似是彻底变了个人,惫懒到让人无语,甚至让人抓狂。
沈希抿嘴,瞪目道:“我是这种人吗?”
史正说道:“希丫头,上山一定累了吧,来喝口茶,吃着点心果子。”
沈希听着很不是滋味,不就是筑基期,有甚了不起,居然嘲笑我修为底,等我修为上去了,打得你跪地叫姑奶奶。
海鸣斜睨元宝一眼,“说什么浑话,去后头,把虎皮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