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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得更厉害了，甚至整张脸都蔓上了红晕。

“这应该就是格塞大人……”西里安皱着眉，看了看尸体手上和手指粘连到一起戒指说道。

没等他说完，男人忽然止住了笑容，一张精明的脸上挂满了蔑视与阴狠。他的右手猛地在年轻人面前一晃，幽冷的白色光弧在两人之间一闪而逝，重新回到椅子的扶手上时，他的指尖挂着一把锋利的指环刀，刀刃上悬着一滴妖艳的嫣红。

年轻人想要说话，却发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脖颈间喷射出来，溅到自己胸前雪白的精致领花上。

男人笑了，不过有些漫不经心，他似乎没有心情继续这个话题。

“他发现了什么？想要告诉我们，却引起了身旁管家的注意，最后被杀身亡……”坦德拉低声说着，在手中攥紧了脚下的焦土，“他想给我们看什么？”

没等他说完，废墟中跑来一名卫兵向他们报告道：“大人，格塞大人已经找到了，不过……”

对方的态度稍稍引起了年轻人些许的不快，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毕竟，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他抻了抻紧身外套的袖口。“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在主人面前多说些好话的，毕竟，你们没让我在臭水四溅的下水道，或者廉价不堪的酒馆和你们见面。”他优雅地笑着说道，连咧开的嘴角都分寸得体，“行啦，我也该走了，合作愉快，先生们。”

西里安继续仔细查看着，这一次，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尸体上两把匕首，一把是凶手的，另一把在格塞大人自己手里，他是在遇袭后进行了反抗么？”

西里安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很快，他在格塞的背上发现一把已经烧化掉手柄的匕首。“背后一击，然后纵火焚烧么？”他自语道。

“你们的国王？”男人停住想要翻开纸张的手掌，目光猛地褪去热情，变得冰冷异常，“他必死无疑。”在认真查看了一下之后，他将纸片递给了立在身后的，裹在披风中的高瘦男人。

“带我们过去吧。”坦德拉和西里安对视一眼，打断道。

同样被这场大火波及到的房屋还有几栋，但是他们的主人都悄无声息地不敢露面，全当飞来横祸了事。因为这些普通贵族看到了被这场火灾吸引来的御前首相，还有戍卫军指挥官。随着这两位站在王国权力顶峰的大人物的出现，足以说明火灾，早已不是单纯的火灾了。

站在旁边的卫兵们相互看了看。“首相大人，勒布刚刚说是出城了。”

在废墟中穿行了不久，他们在一处断壁残垣下发现了首席医官被放在白床单上的尸体。他的死状凄惨无比，身上的血肉焦黑一片，四肢扭曲着缩在一起，狰狞的头颅伸向天空，咧着嘴，好像在无声呐喊着什么。

……

再之后，大人的呼救声，还有孩子的啼哭声，在夜幕下响了起来。

“为什么？！”坦德拉彻底愤怒了，他仿佛看到了被亵渎的王国戍卫军的尊严，“你问我为什么！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搬走尸体的！”

“当然。”年轻人答道，从衣襟中拿出一张叠得异常工整的纸片。那张纸似乎非常古老，岁月的长河将它冲刷得微微泛黄。

没人知道国王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部分观礼的人们只看到大教堂前的台阶上忽然乱作一团，他们敬爱的国王陛下向后倒了下去。然后就是驱散人群的卫兵，还有全城戒严的御令。

两道人影出现在街上，稍作停留之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消失在冰棘巷的尽头。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双手用力地按在喉咙上，踉跄的身体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桌子上的鹰羽笔、墨水、甚至几本书籍全都带到了地上。最后倒退几步，无力地倒了下去。

相反，彻夜未眠的西里安此时却清醒异常。如果说常人在连续的高压或者打击下，最终只会导致崩溃的话，那么久经沙场，甚至陷入过生死之地的峻河公爵，只会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冷静与敏锐。

西里安突然抬头向卫兵问道：“受害者只有格塞大人么？幸存者都在这里？格塞大人遇害前有没有访客前来？”

随后，西里安立刻伸手去查看另一具尸体，希望这不过是一场意外的巧合。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阴谋中绝无巧合。

“绿色是恶魔的火焰……”西里安说道，“整件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西里安转身走到刺客的尸体旁蹲下身来，用手轻轻翻开其中一人的下唇。突然，峻河公爵的脸色变了，就像是看到一个世间最危险的东西毫无预兆地展现在面前，他那坚韧的心中竟然泛起阵阵寒意。

“没错，”坦德拉点了点头，“如果那些目击者没有看错的话。”

上城区格塞的宅邸距离戍卫军兵营稍有些距离，但是拜全城戒严所赐，都城中的街道上鲜有拥挤的人群。

西里安被坦德拉的发现吸引过来，他思索着看了看那块皮肉，又看了看尸体右手上的匕首，忽然，他眼睛盯住了尸体上的一个位置，好像想到了什么。“这是！这是……”他声音颤抖着，似乎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地说出来。

坦德拉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老朋友，他顺着西里安的目光，看到了尸体的脸上。那里，格塞的五官痛苦地挤在一起，咧开的嘴巴露出光秃秃的牙床。“这是！他的……嘴唇？”

西里安和坦德拉没用多久便赶到了位于城门旁的戍卫军兵营所在地。远远的，他们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四名卫兵正将两具刺客的尸体装上马车。

年轻人用手指撑在脸旁，面露不屑地打量着这个房间，大有一种冷眼嘲笑着暴发户的感觉。“真没想到，都城里还有这样的旅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们竟然会住在这里。”

“给我们看？……”西里安愣住了，“死者的……嘴唇？”

坦德拉缓缓放下了长剑，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仿佛放下的不止是手中的剑，还有他对自己手下小伙子们的信心。“将他们押下去吧，除了我和首相大人，任何人不许靠近他们，任何人！”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夹杂着些许无力。

各种各样的猜测、流言在这座城市中沉淀，发酵，伴随着愈浓的夜色，滋长出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没过多久，旅馆二楼的窗户上先是耀出刺眼的强光，然后一声撕裂耳膜的巨响伴随着火苗还有飞散的木屑玻璃，倾泻在无人的街道上。那蓬墨绿色的火苗好像张牙舞爪的恶魔般一闪而逝，照亮了橡树城漆黑的夜空。

“勒布那家伙今天就没有当值！……”坦德拉刚说了一半，便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头看向西里安，而西里安则闭上了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首席医官格塞大人的宅邸被彻底烧毁了，幸存下来的家人和佣人站在角落里抱在一起，小声啜泣着。对于他们来说，失去的不仅仅是温暖的家园，同样还有这栋房子的主人。因为到现在为止，西里安都没有看到一点点老医官能够生还下来的希望。

“希望如你所言，”年轻人点了点头，丝毫没有一丁点涉嫌叛国的罪恶感，“你应该庆幸我的主人足够大方，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国王不死，你休想拿到报酬。”

男人还在笑着，随手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手帕，好整以暇地擦了擦指环刀上的血迹，然后扔到了桌子上。“你的主人就没有告诉你，酬劳中也包括你的命么？”他自语着站起身，“走吧，离开这里，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糟透了。”

白银橡树城纷乱的一天并没有随着夜幕的降临而终止，只不过表面上的纷乱凝结成令人窒息的压抑，潜到水面下，笼罩在人们心里，撕扯着绷到一起的神经。

“站住！”西里安大吼一声，直接从奔到近前的战马上跳下来，抽出长剑劈向了停在兵营前的马车。爆裂的金光在剑身上奔流而出，卷起狂躁的气劲将马车瞬间震得粉碎，西里安身上放射出的秩序之力在朝阳中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绿色？！”西里安声音透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你是说绿色？”

西里安拍了拍坦德拉的肩膀，他完全能够理解作为一位指挥官此时的心境，对方这时候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暂时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