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唯有余掌柜轻点了点头以示认同,却是对娘子接下来的言论更感兴趣。
“不过,这锦上添花也是千金难求的。”苏牧梨看了看一脸平静的余掌柜,笑问道,“您说是不是?”
坐于左下手的苏牧梨收回视线,浅尝了尝盏内茶汤,静候本店掌柜。
多年后,年过花甲的余掌柜方才知晓,便是今日里他这小小的擅自主张给岑州誉锦坊带来了日后难以想象的辉煌!当然,这都是后话。
其实,这一买一卖不过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这双面绣的买卖却是不好做的。双面刺绣,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技艺,而双面刺绣的布料才是成品,你说是买娘子这一身祖传的技艺呢,还是买其绣出的成品呢?
这下,一贯漫不经心的余掌柜立马挺直了腰板,目光烛烛地盯着苏牧梨。
这些年来,外人许是不知,可余掌柜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誉锦坊”顶层,各色布匹均被裁剪成手帕大小的样品,按着颜色由浅至深依次排列,用丝线半悬在空中,微风吹来便颇有眼花缭乱之感。
双面刺绣?
余掌柜,约摸着年过五十,苏家老夫人的远方亲戚,常年为老夫人办事很受重用,因其善通账目管理,早年便被拨来打点“誉锦坊”,至今已有十数余年。
这些年来,老夫人因着身子不适,便不再插手过问店里的买卖,全是由着长房老爷打理,大老爷勤勉那是没得说的,日日上铺子监督,任何大小事宜皆是亲力亲为,然而商铺的状况却并未因此好转,近期交由长房大少爷打理就更是不如之前了。
余掌柜正准备转身回厅,稍不留神,只见眼前身影一闪,不想他手里的丝帕却已经被抢走。
余掌柜顿时满面笑意,殷勤地与苏牧梨攀谈起来。
半香也很是不解,不过她倒不是为着娘子的处境尴尬着急,也不是为着这双面绣的帕子好奇,那帕子千真万确是娘子教的她绣的,这一点她可以对任何人起誓,她虽也不知道娘子打哪学的这些,不过她没有这些个剔透玲珑心,便只老老实实按着娘子教的来做,此刻她倒是真的很想知道,这笔买卖怎么来做。
再远观当今市面上虽不乏刺绣手艺精湛者,对于此等双面刺绣却是从未见过,更别说刚刚手帕上细密得仿若画上去的刺绣手法,若真是以双面绣来装点布料,以此精湛技艺为誉锦坊锦上添花,岑州誉锦坊定可重振声誉,扭转乾坤!
“誉锦坊善于制造各类上等布料,这自是不必细说,可若是多年皆是同款同花色的料子,且仍是需要常人难以接受的大笔银子来购买,想来顾客源是日益减少了!”苏牧梨无视着四周各色各样的眼神,稍稍停下喝了口香茶。
况且,的确如此女子所言,京都总店与他们分店不分家,虽然一应布料皆由总店供应,可自从将军及夫人过世后,所有新出货匹皆是先满足了帝都总店的需求,才发货到岑州,所以生意就更不能和帝都相比了。
“掌柜,这丝帕我要了!”男子手持青蝉翼双面绣丝帕,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无论价值几何!”。
听到如此关键之处,好好的怎么又停了下来!半香了最是沉不住气,赶忙追问道:“娘子,那该如何是好呢?”
光天化日下竟有人明抢!
说起来,她早年也曾听说过“双面刺绣”的事,那会子她还只是帝都王府三娘子的奶妈,只是听府里头夫人娘子们像说一件奇闻趣事般念叨过,因那会子王家娘子,也就是苏牧梨的生母曾多次打听求取此等奇物,便是至今映象深刻。
“其实,誉锦坊布料一直是上上之品。”苏牧梨又看了看随风舞动的各色布料,“上至皇庭后宫,下至平民百姓都是对其可遇却是不可轻易得的,想来双面绣对誉锦坊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尘素婆婆轻皱了皱眉头,并未阻止。
可她们是真缺银子,真的,一直都缺的!以前三人相依为命,虽然吃食穿衣不缺,可只要婆婆与她得了点银子,就是四处为娘子寻医问药,前天出将军府时得了二十两银子,她还高兴了好一阵,可那银子还没等她完全捂热,就又流水似的没了。春满楼**丽娇娘那儿倒是有一百两的诊金,不过狡猾的**却说等到她们走时再给,真是可气!她虽不懂娘子与婆婆说的这些个计划,可她知道,她们现在身上是真没钱了!!
的确如此,双面刺绣乃是失传已久的技艺,这么多年来,不敢说整个中土,至少整个大越国市面上那是真没出现过一件的,千金难求此话一点都不为过!余掌柜又认同地点了点头,此女子虽说年纪轻轻,可话语言论倒是中肯,皆是如实道来。
“哎……”,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刚刚的所做所为是否妥当了。
“此帕确是我所有,不过,其上刺绣却是出自半香之手。”牧梨扬手指了指身侧丫头。
入手的便是被眼尖妇人盯上的那一款青蝉翼繁花墨梨丝帕,就是余掌柜这种经营各色布料数十载的行家,见到手中这块丝帕仍是眼前一亮,轻柔细软不说,这朵朵繁花墨梨竟像是画笔描绘而上的,细细触摸很难感受到丝线刺绣带来的凹凸不平的触感,余掌柜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双眉紧蹙,小心地拖起手中丝帕,对着窗角阳光再次细看,方才看出内里细细密密的针脚线条,心内暗叹好高明的绣法!
“哦,便是出自这位年轻绣娘之手?”余掌柜更加不可置信。
可问题是,先不说眼前这位陌生娘子是否舍得倾囊传授祖上秘密技艺,单看其年纪轻轻,是否真的精通此道就有待探究了,就凭刚刚的繁花墨梨青蝉翼丝帕?
如此直白的言论,就是平日里最沉得住气的尘素婆婆也是面色焦急。
“在下便是本店掌柜,单姓余,不知娘子有何指点?”缓步走来的男子虽是年岁偏高,不想却是如此知礼懂礼,苏牧梨主仆也恭敬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