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熙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他二哥驾马而归。相比萧逸风的策马扬鞭,陆长安更喜欢闲庭信步。他骑着马,缓缓地朝这边来。他穿着黑亮的貂裘大衣,带着纯皮高帽,骑着青骢马在满是白雪的农田上缓缓而归。陆长安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拎着一个鼓囊囊的布包。
平京知他手面一下大方,谢过收下了,起身告辞道:“陆二公子,我这便回去了。”陆长安应声道:“路上小心些。”
陆长安拍掉落在身上的花生壳,淡淡的瞟了一眼正在谢幕的花凤夫人。他站起身,喊着小二结账。给了那小二一锭碎银子,还未待那小二找些铜板给他便挥手道:“余下的钱你自己留着吧。”
司徒晗坐在金梧堂里,蹙着眉头翻看书架上的书。待他翻到《樊川诗集》,见那诗集里有一片红叶书签。翻开诗集,见那页上写的乃是:门通碧树开金锁,楼对青山倚玉梯。南陌行人齐回首,笙歌一曲暮云低。
陆长安瞧见了他,便策马过来他的身边。把他拽上马背,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来这里等我作甚?”
女子明亮的杏眼眨了眨,掩口笑道:“你怕不怕?”
过到了桥的这边,就要忘记前尘往事留下世俗纷扰,一清二白的才可上君山鸣剑阁。
宋落花瞧着,心生无限欢喜。
陆长安笑道:“我带了水晶肘子回来,还给你单独带了花生糖。”凌宸熙笑嘻嘻的道:“你先给我几个糖,我先吃着。”
那少年眉目很是柔和,竟有七分似女人长相。眉毛细长浅淡,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面有着流动的光色,一副鹅蛋脸上一条抿紧的红唇最为传神。正是鸣剑阁三弟子凌宸熙。
这些年她虽不出子嗣,却收养了这三个徒弟。原本有些遗憾,可这些年对这三人视如己出的,这遗憾也就淡的快要没了痕迹。
萧逸风英武,陆长安清贵,凌宸熙灵秀。
萧逸风笑道:“你这出息……”
陆长安摇摇头,笑道:“我还有些旁的事,不过是来这里歇个脚听会儿戏。”话音刚落,便听戏楼里的人发出阵阵唏嘘声。陆长安瞧了一眼,无非是那花凤夫人去了幕后。
那萧逸风天生一副娃娃脸,已是及冠的年纪看上去却仍像个十三四的少年。相比凌宸熙,反而更显得小了些。虽是一张娃娃脸,五官却极为俊朗分明。眉目间透着勃发英气,仿若一柄封印在剑鞘之中的利剑。
司徒晗吩咐宋落花道:“明日便去请十里铺郭镇长的夫人做媒。都说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两家孩子虽已定了亲事,咱们这边的态度也要积极点才是。”
那人闻声望过来,见陆长安赶忙起了身行礼。“陆二公子。”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过后宋落花开口道:“过了年逸风就及冠了,和杨家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才是。”
陆长安应了一声,抱拳道:“还请阁下带路。”
花凤夫人呀的一声,脸色微红的道:“原来是我拖步,耽误了二公子的正事。实在不好意思,公子快且去吧。”
那武生指了一处房门,道:“陆二公子请进,我师妹就在里面恭候大驾。”说罢便转身出了院子去。
陆长安应声道:“知道了。”
陆长安挑起眉头,问道:“花凤夫人找我何事?”
陆长安接过来,道:“等下我带你去太白居吃顿饭。”
凌宸熙笑道:“喜酒不醉人,今儿个痛痛快快喝一顿。”
说了会儿话司徒晗便累了,遣了那兄弟三人回去,与宋落花歇下了。
陆长安到了城南茶肆,见茶肆里坐一位玄衣青年。那青年眉目微蹙,十分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陆长安心中不觉有些好笑,觉得那人未免谨慎的小家子气了些。陆长安脚步放缓的走过去,唤了那人一声:“平京。”
那小二顿时止不住的笑,问道:“二公子不再听下一曲么?”
女子微微颔首,将目光移向楼下的梧桐树,轻声道:“你千里迢迢的从云州赶来扬州,来吃我这一顿酒。你怎么敢?就不怕我在酒里下了毒。”
戏子在那六尺见方的台子上抑扬顿挫的唱着戏本里的爱恨情仇,台下的人如痴如狂的看着那个身段优美唱腔清丽的花凤夫人。一曲唱罢,众人皆是拍手叫好。恨不得冲上台去离那花凤夫人再近一些,一睹芳容。
三壶热酒下肚,饶是少年酒量再好也被楼外楼上的风景惹醉。
陆长安朗声大笑道:“那不成,你先吃饭后吃糖。”
夕阳下,梧桐青翠。少年清俊的眉眼在余晖中无限延伸。他呼着酒气,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女子,问道:“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司徒晗应了一声,道:“让老二去写个请帖,请你杨叔叔明日来阁中吃饭。”
陆长安笑道:“我回去禀明师父,到时一定去扬州恭贺古少公子大喜。”
陆长安是从后门进的后院,一进后院便闻见了清幽淡雅的腊梅香。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这雪衬得那株腊梅更加钟灵。
平京推辞道:“不劳烦陆二公子。实不相瞒,我有要事在身。这就要往回赶了。”陆长安微微颔首,从袖袋中拿出两锭银子,道:“这银子你揣着,虽说你们百草山庄生意兴隆不差这些钱。只是这路途毕竟远了些,怕钱少不怕钱多。”
司徒晗哼了一声,与一旁静默垂手而立的萧逸风道:“竟然一本剑谱也没有。”
那武生微微摇头,道:“小的不知。”
花凤夫人微微摇首道:“既然陆二公子要走,我也没什么好唱的了。刚与师父说了不舒服,还请外面的客官见谅了。”
陆长安邀了萧逸风与凌宸熙去金梧堂小酌,那二人自是痛快答应。三人兴冲冲的去了金梧堂,在炕上支了酒桌后便饮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