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
如果现在黄明月手上有把刀的话,她恨不得将潘丽贞千刀万剐。
她喝过最醇的美酒,爱过最好的男人,听过最动人的情话,受过最热烈的追捧。
“我出门的时候已经让刘妈把虫草老母鸡汤炖上了,文璐刚刚接手集团的事务,也得好好补一补……”
黄明月吃力地将头往左边偏了偏。她记得昨天晚上旁边的床铺上还睡着一个瘦削的中年妇人,喉咙里卡着浓痰,呼哧呼哧地费力呼吸,折腾了整整一夜。
“我们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我听说了你的事,赶紧陪我妈来送你一程,幸亏是赶上了。”黄安娜妆容精致,笑容甜美。
黄明月仿佛被刺了一下,倏地睁开了眼睛,想从潘丽贞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年长的女人扇着鼻子环视了下病房,掩饰不住满脸的嫌恶,嘱咐道:“安娜,你离她远点,别过了病气,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了。”
“妈,我们走吧,文璐还在车里等我们呢!”
黄明月痛苦地**了一声,悠悠地醒转过来,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黄明月怀疑自己看错,睁大了眼睛,却不由得梗着脖子撑起了上半身。
黄明月心中一片冰凉,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金文璐那张俊朗飞扬的脸突然在她眼前一晃。
黄明月只觉得一股愤懑之气快要将胸口撑裂,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凭掌心的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右手的吊针回了血,整根点滴的管子是触目惊心的红。
“我爸爸?”
黄安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妈,你怕什么?你看她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还指不定能熬得过今天呢!我也让她走个明白。”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黄明月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探出一只瘦到青筋毕露的手想去按床头柜上的那个按铃。手吃力地伸到了半空,迟疑了一阵,又缩了回来。算了,照管这个病房的孙护士已经够晦气的了,她又何必要去讨嫌。口渴,忍忍就是了——反正也不用再忍多久了。
“安娜!”潘丽贞立刻制止道。
黄明月狐疑地将目光投到黄安娜的脸上。
黄明月微微地将眼睛阖上,无数张面孔,无数个熟悉的场景如走马灯般的从眼前晃过。这辈子虽然短暂,但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黄明月停止了胡思乱想,偷偷地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孙护士今天来得比往日都早,看来是迫不及待地就等着她咽气了。
“潘丽贞,谁叫你猫哭耗子假慈悲!”黄明月却再也撑不住了,身子颓然地落回到床上。
黄明月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了拳头。潘吉诚,这个在她失意的时候给予了她最温暖港湾的潘吉诚,这个说着世界上最动人情话的潘吉诚,却反手插了她一刀又一刀。
这是位于t城城郊结合处的一所二甲医院的病房——破旧、阴暗、潮湿。沾满了各色污渍的窗帘长期拉着,最边上的吊环坏了两个,耷拉下窗帘的一角,透进来几缕惨淡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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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丽贞却坦坦然地迎上黄明月的目光,道:“明川也是个短命的,你爸爸算计别人算计了一辈子可也没算得过老天爷。要是明川没出那场车祸,这偌大的家业可不就落到了他的手里,到时候我们母女俩可要看你大小姐的脸色过日子了!”
她的鼻头微微一酸,赶紧闭了闭眼睛,将这种感伤的情绪打发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如果说她二十三岁之前的日子平静得像是一弯涓涓细流,那么二十三岁后的日子便恍如坐凌霄飞车般地让人目眩神迷。
可是此时,那张窄窄的床铺上干干净净,蓝白条纹的被褥被人卷成了一团放在床尾,露出底下由粗糙的木条拼接成的床板。
“姐!”年轻的那个亲亲热热地叫着,踩着高跟鞋袅袅娜娜地走到病床前,“你起来做什么?可怜见的,全身上下也没剩几两肉了。”
“看来你心里还是埋怨你爸爸把你赶出去。”潘丽贞保养得水润光滑的脸上皮笑肉不笑,“我劝你也别埋怨了,等过几日你和你爸爸前后脚到了下头,碰到你妈妈你弟弟,你们一家四口亲亲热热地团聚去!”
黄明月想象不出派头十足的黄氏集团董事长黄毅庆中风的模样,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伤心的:“如果你是来告诉我这些的,那大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