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儿出门，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时间很紧，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李莞穿了件素面小袄坐在梳妆台前，寻芳正给她梳头。

鹤望扶着李莞下了马车，寻芳几个默默跟在后面，僧人引着他们来到寺庙后院的厢房，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小沙弥抬了一大桶热水过来。

夜还未黑尽，残荷馆却已灯火通明。

母亲总是担心她被往事所扰，过得不舒坦，其实母亲自己又何尝从过去里走出来了，不然为什么不明白，她只是个庶女，至少在外人眼中是如此。母亲的一片慈母之心，她是不得不辜负了。

山中的清晨，雾气极重，远山渺渺，隐约可见模糊的轮廓，仿佛传说中神秘宁乐的仙境。她趴在窗台上垂目往下看，白茫茫一片，轻薄的雾从崖底浮上来，像是妙龄少女张着大嘴吐着烟雾。

甚至当初坚持搬去葵园，除为了方便行事外，李夫人的态度也是原因之一。

俩人走了许久，离山顶还有小段距离的时候，天大亮了。阳光透过晨雾，从树缝里漏下来，像金子一样闪亮。

李莞朝她笑笑，没有回答。鹤望也不在意，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不知怎的，李莞被自己这个毫不搭边的想法逗乐了，轻轻笑出声来。

“小姐醒了，昨天赶路那么累，怎不多睡会儿？”

本来装个身份卑微，隐忍低调的庶女，留在李府里也可以办到。但是李夫人的态度总是会把李莞曝露于众人眼中，她没办法，只好搬到别院去，减少李夫人关注她的机会，给大家一种李家不看重她的错觉。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夫人舍不得小姐受委屈，明知道小姐应该低调隐忍，但总是忍不住在意别人对小姐的态度，大大的逾越了嫡母对一个捡来的庶女的关心……”

得了李莞的称赞，何妈妈脸上露出克制的喜色。

鹤望站在远处的树下，被她脸上恬静的笑容怔住，久久没有迈步。

胜芳和远芳正在厅堂里清点路上用的物品，何妈妈上前道：“二位姑娘，忙着呢？”

李莞披衣从床上起来，推开窗户往外看。

大空寺果然是个忘记烦恼的好地方，小姐来了之后心情好多了，她不由松了口气，心情也明媚起来。

鹤望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李莞轻盈的笑脸。

“这种小事，就不用惊动母亲了。”

“小姐诚心让你坐，妈妈就坐吧！”她话还没说完，撷芳一把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多谢胜芳姑娘，我给小姐请个安就走，还是不坐了。”

“妈妈费心了，请起吧。”李莞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撷芳，给妈妈搬个凳子。”

今天，她是故意当着陈太太的面，跟李夫人要求去大空寺的。她确实想去一趟大空寺，但本来的打算是病好了再去，但当她看到李夫人当着陈太太的面对自己嘘寒问暖时，她就改了主意，因为在外人眼里，李夫人的表现实在是太失常了。李莞不放心，她怕陈太太起疑心，虽然这种疑心并不明显，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个小小的不察很有可能在将来让她万劫不复。

何妈妈就一五一十把当时的情况说给李莞听。

撷芳想了想点点头：“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刚来京城不久，是初冬，天还不算冷，但小姐身子弱所以已经用上了手炉，我们到伯府以后，手炉已经有些冷了，我就让上茶的丫鬟帮忙加点碳，谁知那丫鬟瞥了我一眼，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天还暖着，府里没烧炭’。夫人刚好陪着老夫人从里间出来，听见这话，当着老夫人和大夫人的面，抄起桌上的茶盅就扔那丫鬟脸上……”

“夫人让我给小姐准备吃的，我想着小姐正病着胃口不好，就做了几样小姐平时爱吃的送来，要是小姐瞧着不好，我再回去重新做。”何妈妈脸上挂着谦恭的笑，“不知道小姐有没有空，我正好向小姐请个安。”

李莞仰着脸闭上眼睛，感觉细碎的阳光照在脸上，有种让人心醉的温暖。

“所以小姐不想让夫人知道，是怕夫人知道以后心里难受！”撷芳恍然大悟。

“那夫人那边……”

“多谢姑娘。”

现下正是晚膳时间，何妈妈是厨房的管事妈妈，正是忙的时候。

李莞坐马车累极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鹤望进来剪暗了烛光，替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鹤望侧耳一听，似乎是箫声。李莞不爱音律，但独独喜吹箫，所以她们几个近身服侍的对箫声都十分熟悉。

寻芳看了她一眼，脸上有几分感慨：“夫人她……太心疼小姐了。”见胜芳和远芳也一脸好奇的望过来，她索性坐到椅子上，对撷芳道，“你还记得小姐第一次去武安伯府的的时候发生的事吗？”

胜芳正想说小姐正歇着，远芳已笑道：“妈妈稍等，我去帮你通禀一声。”

酉正，李莞辞别李夫人，在十来个护卫的簇拥下乘马车前往大空寺。

寻芳低声道谢，等他们离开后，和撷芳几个服侍着李莞梳洗一番。

“哦，何妈妈，有事？”胜芳诧异道，看到小丫鬟手上的食盒恍然大悟，“哟，您让下面的人送来就是了，现在厨房里正忙着，您怎么走的开？”说着指使小丫鬟把食盒放到桌上。

李莞睁开眼，缓缓扭头看向乐声传来的方向，她疑惑的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