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夏荷到梁文真处取扇子,顺便送上许苗茵所题之扇,赠与梁文真。“承蒙小姐看得起我梁某人,邀我题扇;今儿又赠与墨宝,不甚感激。且代我谢过小姐心意。”梁文真对夏荷道。“公子多礼了。”夏荷拿了扇子,道别,“我这就回去复命。”
“去凡哥家作甚?”许良淡然问道。“看望我爹娘呢,与爹娘闲话家常。因为晚归,梁哥哥不放心我,来陪我一道。”许凡虽然不谙世事,却是聪明机警。梁文真见他开口时心里禁不住捏了一把汗,待许凡话一出口,才放下心来。
及至二人到场,许太公与许良早已经在喝茶闲聊。一番寒暄之后,许太公却并不直入主题,反问:“梁小哥昨夜上哪去了?老汉寻你不得,颇为担心。”这担心二字,说得很是怪异。梁文真听出许太公意在言外,人家担心自然不是担心他的安危,毕竟这么大人了,人家是在拐着弯儿说,你这般夜不归宿,不拿出个合理解释,怎生好放心与你做生意。
“哦。梁小哥真是有情有义啊!”许太公赞道。往时跟许凡一家关系向来颇好,许凡年纪少小,人品诚实。那梁文真也不曾带来甚么事端——上次受伤事件,虽让人有些顾虑,但毕竟没生出后事。何况梁文真神乎其技,把府中难产的母牛,连牛崽一道救下,是个人才。许太公和许良见此,也就放下心来。
上回说到,梁文真为了发财,向许太公建议,合伙做烧造玻璃的营生。因担心梁文真没有实际操作经验,许太公犹疑,道要跟大儿子商量后再做定论。梁文真出门,在花园亭子中不由感怀身世,吟诵了辛弃疾的《北固亭怀古》一词,声情并茂。不料被在侧近赏景的许家大小姐听到,十分惊佩梁文真的文采,相谈之间表示赞叹。梁文真因不好解释此词是南宋词人所作,又因一时虚荣,默认下来。许大小姐思来想去,派丫环拿扇面去给梁文真,求他题写此词。因怕暴露自己写字不成样子,梁文真找来许凡代笔。
题写完毕,许苗茵摊开扇子在桌上端详,自觉神韵兼备,颇为自得。“这扇面写的如何?”小姐问夏荷。夏荷只是个丫环,虽从小伺候小姐,跟着识了些字,但对于品评书法,却一窍不通,只得赔笑。许苗茵自觉无趣,便不再搭理丫环,孤芳自赏之间,心情端的快慰。
上次得了蒋兆恩惠,一直相安无事,彼此友好。如今听了这般话,梁文真知其不过一时玩笑,因笑道:“在下乃是良人君子,可不敢做跳梁小丑之事。”双方一阵哄笑,也就这么过去了。
当晚,许太公与许良吃罢晚饭,便差人去请梁文真过来商议大事。谁料,找人的家丁回来却道梁公子不在。许太公因道:“这梁小哥这么晚竟不曾归宿,又在鼓捣些甚么洋玩意?”许良深思良久,道:“或真有事情,宜细细询问是否可行再做定夺。”许太公连连点头。
“另外,太公可有闲地?”梁文真大概是受了现代房价地价的影响,到了宋朝,盘算生意的时候,第一步竟是想到这个方面。许太公笑道:“做烧窑的地自然是有的,这个放心。”
“今日请梁公子来,是想相询烧制玻璃之事,是否可行。”许良开口道。“玻璃器皿这类物事,大宋不曾有过。此类物事新奇,实用,即可用于观赏,又可做日用家什。大宋百姓生活富裕,不说大富人家,即便是小康之家,也是多不胜数。我等做此生意,必然日进斗金,财源滚滚。但事先约定,我必须占五成利钱分成,不知许太公许兄是否有意于此。”
此时,许大小姐对梁文真已心生仰慕,以文交流,甚感有趣。在脑海搜罗一番,突然灵光一闪,念及《西洲曲》中,“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这莲子,谐音“怜子”,“怜”及爱怜、爱慕之意,“子”为对人的尊称。这“怜子”之心,清淡如水,恰如其分,既有倾慕之意,又不乏矜持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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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真摊开扇面,赫然映入眼帘的却是那“莲”字。许家大小姐的心意,他自然明白,可此时此刻,看到那个“莲”字,梁文真情不自禁想起潘金莲来。许家大小姐自然是清纯如水,知书达理,楚楚动人,可人家大家闺秀,自己一个穷小子,流落此间,岂可奢望。
许凡眨巴着眼睛,道:“但我还是不能去啊!”梁文真焦急中带了几分嗔怪,道:“凡哥你还有甚么好顾虑的,想一辈子放牛劈柴么?”“唉,”许凡长叹一口气,道:“我须交代别人,代我看顾一下牛棚羊圈哩!”梁文真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小样,人小鬼大。”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做了一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