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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屠狗摆摆手，渐行渐远。

谁知便宜师傅告诉他，先有周天后有大周朝。而且既然有天下，自然就有天上；既然有周天内，自然也有周天外。

在这过程中老狐狸始终冷眼旁观，刘屠狗毫无怨言，全凭包袱里的余粮撑着，水倒是不缺，山溪就在不远处，最虚弱的几天干脆就抱着刀躺在溪边，渴了翻身喝一口，然后继续挺尸。

刘屠狗抬头道：“天气渐冷，那张狼皮只做了这条皮裤子，上身儿还没着落。”

刘屠狗足足用了一十八天方才感应到刀中那一点儿微弱的灵光，整个人虚弱无比，面色苍白，四肢无力，连刀都提不起来。

老狐狸毫不拖泥带水，当下手指往刘屠狗眉心一点，以心心相传的心印之法传给他一套《破戒刀》，一套《同归步》，一篇《心血淬刀经》。

外淬刀身，内养刀魂。

杀己杀人杀众生，端的是杀气腾腾，毫无半点慈悲。

他用这把屠灭刀杀了那群山贼无数次，也被杀了无数次，直到漫步刀斧丛林如闲庭信步。

所谓心血，倒用不着剜心取血，指的其实是指尖与眉心之血。

雪亮的斧刃劈来，刘屠狗不退反进，合身撞入斧子主人的怀中，毫不理会重重砸在肩上的斧柄。

刘屠狗一直以为人们之所以把天下称作周天是因为大周朝的缘故。

当然幻境并不是万能，那些山贼确实真实存在过，据说是作恶多端又不巧一头撞进幻境里，或力竭而死或崩溃自尽或相杀而亡，魂魄被老狐狸拘禁起来，权当废物利用了。

谁说日复一日为生计奔忙的平庸人生就养不出滔天的戾气？

原来他叫燕铁衣，刘屠狗满心欢喜。

这第一步，最是伤元气，天资差或者与刀不相契合的人不但无法筑基，反而要气血大亏，折损寿元。

因为经常取血，他的两手手指连肉带指甲都有些不正常的红晕，眉心更是留下了一道嫣红色的竖痕，看上去很是妖异。

待到刘屠狗囫囵吞枣似地初步领悟，老狐狸便随手将他丢进幻境与山贼对战，说什么时候能做到信手出刀、衣不染血才算小成。

这两个地方一个十指连心，一个滋润元神，其中蕴含的灵气最是充足不过。

亏得他胆大心硬，屠刀又常年在手，熟悉得很，这才侥幸成功。

因为有刀谱和师傅指点避开了无数足以致命的弯路，当然这样做有利有弊，未必就能比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苦行者早登巅峰。

刘屠狗嚷着要学杀人术，与瘸腿老狼搏命时下刀也绝不含糊，可哪里杀过人，即便明知是幻境也做不到心平气和。他可不是黑风寨的好汉，做熟了谋财害命的买卖。

多少人百死余生也不得其门而入的刀道，刘屠狗已然叩开门踏进半只脚。

“呵呵，满心仇恨的天杀星怎比得上心不染血的市井狗屠？吃穿皆自屠刀取，不教红尘染赤心。”

幻境能提供近乎真实的磨练，除了不会真的死亡，其他体验一模一样，断手断脚、开膛破肚，任谁也不愿连续品尝千百次。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传出去不知多少人要眼红。

老禅师娓娓道来颇觉理直气壮，小杀胚随耳听来满脸理所当然。

要说这用刀还真是个技术活儿，看着就那么几个横砍竖劈的动作，可角度如何、用力几分、手肘腰腿如何配合，知道是一回事，真用起来就困难重重，不经千百次习练，别说对敌时无法得心应手，站那里让你随便砍都不知道该如何下刀。

“燕铁衣百战老将，当年定襄一战，单骑冲阵，斩首八百，那才是真正的杀人刀。之后又有精进，纵然此生绝难迈步大宗师境界，杀你，三刀足矣。”

老狐狸瞥了沾沾自喜的小杀胚一眼，似是来了兴致，打击道：“你这重术轻道的夯货，坐井观天不识天下英雄。那燕铁衣虽也是一员难得的猛将，但放眼周天只算得上二流人物。”

刘屠狗听得冷汗直流。

好在刘屠狗纵横屠界多年，算是个用刀的熟手，堪堪越过了第一个门槛，更何况老狐狸又是心授，免去了记忆的过程。

禅门如何，老和尚没有细说，刘屠狗也一直没搞清楚老和尚选徒弟的标准是啥，用野狐禅师的话说就是“禅门广大，只度有缘”。

禅门并不强制剃度，刘屠狗也无意出家。任谁见到他与老狐狸，也决然想不到他们是师徒。

“天生一杀胚！”

刘屠狗对天外胜景没什么兴趣，一心想学为将为侠的杀人术，他日回到兰陵城，也如燕老将军一般万人欢呼就心满意足。

山中岁月轮转，忽忽便是数月，林中已然积了薄薄一层落叶，有了些萧索的意味。

这样的变化，除了幻境里的杀人与被杀，主要归功于那篇《心血淬刀经》。

从前的狗屠子浑浑噩噩、命贱如草，但当日见到兰陵王车驾的那一刻，听到燕老将军豪言的那一刻，今日舍财求道的这一刻，挥刀杀人的这一刻，刘屠狗涅槃重生！

刘屠狗立在林中，长发披散，精赤着上身，只下身穿了条狼皮做的裤子，除了皮肤依旧白生生的，与野人无异。

刘屠狗几次身首异处，懊恼之余不禁又想起屠龙氏的传说，想起当日与燕老将军的对答，心中就不免激荡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