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脚桌上放了盆兰花,花色红、黄、绿、白、紫五色融为一体,本宫虽然不懂花,但看花开得就是一副十分珍贵的样子,遂好奇地伸了根食指想要戳戳花瓣。立即听到管家惊呼:“皇后娘娘!”
当今圣上兄弟众多,先帝儿子生了九个,老大和老么相差三十岁。要说先帝也是个非凡的,沉迷炼丹,无心朝政,在大儿子十三岁的时候就将天子之位禅让,自己做了太上皇,躲在鸿蒙殿里整日炼丹,他炼丹却也没出家,年轻的太妃们自然整日跟着,崽子落了一个又一个,到最后一个清风王的时候,因为先帝丹药服用过甚,以至于射出来的种子太次,清风王呱呱落地时太医都以为是个死胎,后来虽然从鬼门关拉回来,但身子骨太弱,足不出户,好像一阵微风能把人给吹死。
恰巧一阵风吹来,将季越的一声叹息清清楚楚吹进本宫耳朵里,他呢喃:“阿迷,为师有错在先,做这太监可能让你消气?”
“话,自然是有的,可毕竟皇儿不是从本宫肚子里钻出来的,本宫年岁又小了皇儿一轮,想与皇儿处好关系,为你父皇分忧,母后左思右想还是要过来和皇儿多培养培养感情。”正说着,有丫鬟进来上茶,管家想请本宫过去落座。本宫像泥鳅一样滑到他身后,绕了个弯牵着傻福不紧不慢在内堂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那堂内朝南墙壁正中央放着的一张高脚桌边。
姬初弦坐在西苑的小书房里,闭目养神。听见管家的回话,冷冰冰先问一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瞧着冷得快要掉冰渣渣的那张脸,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儿臣参见母后,不知母后凤驾莅临,儿臣怠慢,请母后责罚。”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福禄王跪得倒是一点不含糊。
“容嬷嬷,那是什么地方?”季公公在外头驾马车,本宫抱着傻福与一老一少坐在马车里甚是无聊,掀起了车帘子随便指了一处偌大的官邸问容嬷嬷。
本宫呵呵两声,抱着傻福就走,到底是心里还气着他。
傻福这三个月被本宫顿顿红绕肉喂得跟个球儿一样,平日里十分懒笨,就喜欢在院子里打滚刨土,不过谁养的畜生像谁,关键时候要它聪明起来也算十分聪明。
众人皆退,心知肚明。
姬初弦起来的时候,给了本宫一眼,又给了季越一眼。他看本宫那眼,本宫还算明白,是一抹杀意,然后再看旁边季越的那眼,本宫就不太明白,好像是惊讶又好像是怀疑或者还有些恼怒?实在理解不了。
黄花和容嬷嬷在抽气,大概除了皇上,从没有人敢当面给福禄王摆谱儿。季公公胆大,在旁边推了本宫一把,本宫在他魔爪之下长大,还知道些分寸。笑道:“皇儿言重了,哪里来的责罚,本宫就是闲来无事,一时兴起上皇儿这里来串串门,快起来吧。”
墙角边,“一,二,三,四,五……”某人蹲着埋头挖坑,此地乃是他秘密花园,藏在小树林后面不易被人察觉。挖了一排之后,某人拿出管家事先准备好的种子,放在手心里先捂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本王命令你们,速速发芽。”再摊开手温柔地瞪了一眼手里的种子,才一颗一颗仔细种进坑里又浇了水,笑得跟个没长大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本宫换上便服带着四个跟班,季公公、容嬷嬷、黄花和本宫的狗傻福,向皇上请了旨就出宫去福禄王府拜访打算问他要回凤印。傻福是季越来给本宫当小太监的次日,本宫突发奇想向皇上求来的一只农家常见小土狗,黄兮兮的那种。
“母后今日来,想必是有什么话想对儿臣说吧?”福禄王那很拽很酷的样子就不像是会对女人有耐心的好男人,他不愿把时间浪费在与本宫周旋上,可本宫有的是时间。
季越去了,不多时那王府的管家跟在本宫那个帅气逼人的大儿子身后,不徐不缓而来。本宫蓦地脑子里就奔出来一词儿,狗仗人势。傻福也是这样的狗,见三四个人从那恢弘的大门里气势滂沱地走出来,它立马夹着尾巴撒丫儿一下就钻去了本宫身后不肯出来。
本宫心里一乐,想起七八岁的时候有一阵子自己特别喜欢布娃娃,晚上抱着才睡得着觉。寇远和赵小葱都嘲笑本宫,赵小葱拿着本宫藏在枕头下面的小布偶娃娃说:“阿迷,隔壁酱油大婶家三岁儿子都把娃娃丢狗窝里去不玩了,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喜欢这玩意儿。”小的时候,似乎特别渴望成长,就怕被与自己一般大的赵小葱比下去,所以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就是喜欢抱着娃娃睡觉。赵小葱最后把本宫的布娃娃也丢进了狗窝,本宫明面上无动于衷,隔天就把赵小葱和他最喜欢的那个捏面人一起推进了池塘里。
管家没说话,直接把身后的一个竹筐推到福禄王面前,王爷这时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立马儿起身兜了筐子提在手上就往外跑。
本宫呵呵一笑,食指不客气地戳了戳那兰花。不是本宫眼花,本宫分明看到福禄王的身子激动地一抖,似乎寒毛直立,可那张脸还是一副你爱怎样怎样的无所谓之情。
本宫略尴尬,扭了扭身子,假装理衣服。
全大周知道清风王的人估计屈指可数。
本宫清了清嗓子,对着一比自个儿大了十多岁的儿子,还得拼命装老成:“今儿天气不错。”边抬头望天边后退了半步,双手背后并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这会儿俯视福禄王的头顶心,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从古至今那么多人想当皇帝了,被人跪着的感觉真叫人神清气爽。
“……”
“嗯?”
本宫当着季越的面,对狗崽子说:“诶哟,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哦,某人说傻人有傻福,本宫是傻人,你既然是本宫的狗,那就叫傻福吧。”
福禄王府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本宫立在那高耸的门楣之下,并未急着去敲门。台阶之下,黄花给本宫打伞,那伞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流苏款式,容嬷嬷和季公公垂首分立本宫两侧,只有傻福在狗绳子长度可活动的范围内来回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