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莲在人脸完全闭合后，才随善终向前方的黑暗里走去。四周一片漆黑，悄无声息。唯有善终的脚步声，哒哒哒直响。她不知走在何处，也不知要去何处。走了半刻，前方的黑暗中透出一点光，光撕开黑暗，将一处树林送到方莲面前。

这就是出口了。方莲钻进树洞里，小心朝前走。片刻之后，她走出树洞，眼前豁然开朗，苍穹布满斑斓的极光，层层叠叠如帘幕一般，一片消逝后另一片又亮起。天幕之下，是一片浅海，极光之下碧波荡漾，闪着泠泠波光。海面上漂浮这大小不一的巨石，形成一条路，一直延伸到远方。

没有踌躇，也没有犹豫，方莲背好背上的清越玉声，从卓黎给的装满各种丹药的瓶里找到颗化瘀丹吞下后，进了树林。

“没有就一边呆着去。”人脸嫌弃。

方莲踏出黑暗，走到树林入口。这是片奇异的树林，树高且壮，但树枝光秃秃的，半片叶子也没有，枝桠如盘虬卧龙般相互交错，透着稀疏凋零之感。离她最近的树上，枝头挂着块木牌，下垂一个金铃流苏，风吹过时，叮当作响。

方莲心上大石终于放下。但善终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方莲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细细看着人脸，良久之后才开口：“我要怎么才能拿到密令？”

“这是老斋主做的乌林诡道，四通八达，什么地方都能到。”善终扬扬手，尖着嗓子道。“诡道和外面是两个世界，互不干涉，很安全，也很危险。”

它竟然还会说话！方莲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

“密令呢？”人脸问。

方莲无言地摸了摸头。她这阵子落发都从鬓边开始，再被削下去，就要秃了。她小心地调动体内灵力，打出了一串道印，护在周身后，又使了轻身术才继续向前。

那表情鲜活可恶，若是手边有东西，方莲定会直接拍上去。

“里面有机关，有妖兽，也有法阵。破不了就只能待在里面，等别人来救。”善终平静地指着树林道：“但只要顺利破解这些障碍，你就能到任何地方去。”

“朝容老匹夫。”人脸恹恹道。“填好了念出来。”

这时，秃树树干突地裂开一道口子，紧接着一张脸盆大的人脸硬生生地从口子里挤出来。那张脸涂满了红白二色，两颊以及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洞，乍一看过去狰狞可怖。

方莲盯着善终那涂着彩妆却没有表情的脸，半晌才问：“这是秘境？”天空是均匀的浓黑，无星无月，仿佛黑罩子盖在大地上。四周除了光秃秃的树林，没有看到其他景象。这里看来并不是人间，也不是真实的世界。

一入树林，景色突变。仿佛踏中了某个机关，身后的秃树突地动起来，将敞开的入口封闭。方莲看了眼已被遮蔽的入口后，继续向前走。

方莲没想到它这么快投降，又问：“排成什么字？”

人脸不断扭动，咿咿呀呀直喊痛。方莲一用力，它便惨嚎，如此反复几次，却怎么也不肯透露一丝半点的讯息。它扭动之时，脸上的小洞也在移动，方莲觉得奇怪，便放下手。人脸不动了，那小洞也停止了移动。

木牌上书——乌林诡道。

“朝容……老匹夫……”方莲看着那上面的字，小声念道。

走了一阵子，天空依旧深沉如墨，时间仿佛没有流逝。一路走去，方莲偶尔能看到几只妖兽，或是停在路边，或是栖息在秃树上。她从妖兽身边经过时，格外小心注意，手中运气，生怕对方突然袭击。但它们似乎对自己没有兴趣，别说袭击了，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仿佛陌生人似的任由她擦身而过。

那脸哇地一声大叫起来：“大胆！无礼！快放手！放手！”

方莲目送它远去，直到身影融进黑暗里消失，才回头看向眼前的诡道入口。

话音才落，人脸怪叫一声，突地缩回口子里。紧接着八人合围的大树连根从地上拔起，轰然向后倒去。倒下时，带起一片尘土飞扬，落了方莲一脸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