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看到山外战场上的局势,贪狼或会觉得,自己其实有些多虑了.
在被巨门说破关要之后,破军等人信心大振,交手之际勇气甚足,丘阳明却似是受到影响,出手不甚自在,虽仍有能够制压场中任何一人的强劲法力在身,却苦在天门五将合作极是无间,用"车轮法"战他,以巨门为轴,以武屈为刃,每人只发一击,唯求无过,攻势此消彼长,连绵若江,竟全不予他各个击破的机会.五虎将看在眼中,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巨门的脸色,却更是难看.
曲邹丘家世传绝学,名为"十三经",分为易,尚书,毛诗,周礼,仪礼,礼记,左传,公羊,榖梁,论语,孟,孝,尔雅十三部,是法术,武功,杂学等的集合体,堪称当世最为完备的功法体系之一.每一部均是深不可测,当中又以"论语"为最,自创立"十三经"的首代家主以来,历代丘家家主虽也尽是惊才绝艳,天纵拔群之辈,却从没一个能将之完全练成,便是练至五成火侯的,也统共只得六七个而已.
纵五成火侯,威力也绝对不能小觑,有道是"半部论语治天下",便正可道出这一门神功的威力和它在世人心中的地位.
而巨门和武屈,这两名在"天海之变"中幸存的太平道菁英,都很清楚的知道一个事实:丘阳明,早在十年之前,便已将论语入手,练到至少四成火侯了...
(从刚才起,他便一直在用"易"与"礼记"对敌,纯取守势,但,凭我们五个的力量,没可能将他这样长久压制的,反击,一定快要来了.)
尝与"曲邹丘家"的人相斗多次,巨门对十三经也算是颇为熟悉,对丘阳明的力量更是不作任何幻想,虽是暂时的占着上风,他的每一根神经,却还是绷得如正大落下风般紧张.
(必须小心,象这样的对手,只要给他一点机会,就别想再翻身了...)
僵持当中,战团越战斗越紧,原本波及数丈方圆的战团,渐渐变至只影响到了一丈来宽的地方.
虽是守多攻少,丘阳明却能保有他那高贵而庄严的气派,纵使是这种恶斗当中,他的神态,举止,仍然象是随时都要去晋见君王一样."割不正则不食,君子死冠不免"那正是身为天下儒者之首的他所应有的风度.
当巨门第三度露出破绽,试图吸引他出手反击时,丘阳明忽地笑了.
"你是否在想,我正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快攻或是突袭将你们中的一个或是两个击倒的时机?"
"所以,你才不惜以自身为饵?以求确保将这一击吸引到你的身上?"
"关心和保护自己的部下,为此可以以身犯险."
"同时,有信心硬接我一击不死.当然,我亦承认你确有那能力在."
"巨门,现在的你,已是一个和完颜千军或曹治等人同等级数的人物了呢,整个太平道中,相信也只有南巾一人能夸口说稳稳在你之上了."
"可是,何解,这样的你,不仅得不到‘三清‘之位,便连‘天门九将之首‘的位子,也要教一个连真面目也没露出来过的小辈去坐了?"
尖锐而无情的问话,令武屈等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愤怒,可,巨门的脸色,却反变得澄明和淡然.
"那种说话,是干扰不着我的,丘先生."
听得他的回答,丘阳明笑的更温和.
"如方才一样,你再度的将我误解."
"先疑我会寻隙突击,后疑我分化挑拨."
"唔...对于法家或兵家来说,那大约真是相当不错的战略,可,巨门,我们儒家,却一向是以诚待人,一向是讲究‘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的呢."
"巨门,我知道你虽为道身,却博览百家,我儒门中的‘孟子‘一书,相信你该读过罢?"
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巨门闷声道:"读过,怎样?"
丘阳明笑道:"那,你或许还记得.有一句话,叫做..."他方说到一半,巨门武屈忽地同时面色大变,叱道:"小心!"
两人情急而吼,声音极钜,可,他们却压不住丘阳明含笑说出的后半句话.
"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如震雷般轰响着,强劲的急风以丘阳明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飚出去,天门五将虽已有防,却仍然没法做到什么,如几张碎纸般被卷着倒飞而出,直至数十步外才纷纷落下,却只巨门和武屈两个还站得住,破军等人都踣倒于地,样子好生痛苦.倒是五虎将,虽然离战团不过十来步远,却连一丝风意也没感到.
(如此精准的控制力量,以第八级上段力量的一击将我们五人全数攻击伤退,妈的,明明知道,可是,却还是拿他的"完全境界"没有办法...)
"对."
对正挣扎着站起的破军等人看也不看一眼,丘阳明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巨门的身上,神色甚为专注,道:"明明知道,可你就是没有办法."
"在强与弱的世界里,规则就是如此真实,如此的让人无奈."
"而现在,巨门,我还要问你,孟子中的另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当我现在告诉你说‘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时候,巨门,你还想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了?"
说着话,丘阳明已开始向前走动,而他的口气虽大,可是,当有"实力"做为后盾时,那东西,它便不叫"狂妄",而叫做"自信"了...
(妈的...)
深深的呼着气,巨门将身子挺直,挡在了丘明明的路上.
"我,不会让你过去."
丘阳明看看他,淡淡道:"今天,我不想杀人."
巨门沉声道:"而,我也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