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了手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女人哭。想去帮她擦拭眼泪，始终没勇气。

小翠说:还缺八十两。

我点了点头。

我从窗户跳了下去，下面是条弄堂，我顺着弄堂一路向城门走去。

她撅着嘴说：那四个王八蛋没什么好玩的，特别是长春子，老是对我献殷勤，我最讨厌拍马屁的小白脸了。回武当就更不好玩了，整天面对一帮道士。还是你这个和尚好玩，又不剃头又吃鱼肉又爱打架又喜欢逛青楼，我还是跟着你走吧。

她缩回胳膊，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说她是骗子你还不信。从酒楼里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傻子。

小翠又问:你喜欢我吗？

我说你父亲是和尚，我也是和尚，他欠你的，我帮他还。这些银子你收着。以后别在怡红楼了。之前我不知道这里卖的是什么，所以好奇进来看看，现在我知道这里卖的是尊严。你不应该在这里。

我问樱灵：你为什么一直跟踪我？

我坐在一棵树下，抬头仰望被树叶遮得稀稀落落的星星，想着小翠。

没人了，你出来吧。小翠说。

小翠转过头来问我：我漂亮吗？

我说你长得好看。

我很奇怪，为什么总有些可怜人，可怜到你不忍心去面对，佛祖却泰然处之。

我从怀里套出三十两银子，放在她面前。

我气得站起来，转身就想走。

她抢着道：因？什么因？你打断他们的剑是因为他们要刺瞎你，他们要刺瞎你是因为你盯着我看。说到底这个因还是你的因。对了，在酒楼你干嘛要一直盯着我看？

说完，她两手托腮，睁大了眼睛盯着我。

小翠终于笑了笑。

小翠转向蜡烛，瞧得出神，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我甩脱她的手，问她：谁是傻子？

那男人说道：只要你伺候好我，这八十两银子全是你的了。

只听他说：此山是我开，是树是我栽。想在这谈情说爱，留下买路财。

樱灵向我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自己轻轻一跳，轻轻落在窗沿上，用耳朵贴着窗户听了一会，又跳了下来。

说着伸出胳膊，伸到我面前，我闻了闻，果然只是淡淡的清香。

她说是的，我母亲也姓邓。

我漂亮吗？旁边的树后传来女人清脆的声音。

樱灵冷嘲热讽道：长得和小翠一样好看，是吗？

原来是武当的小姐。

樱灵从身后拿出一面锣出来，使劲敲，边敲边喊：喇嘛娼妓啦，大家快来看啊！

我低声说：我不会轻功。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笑着问我：你喜欢我吗？

她两眼看着我，半晌不说话。

我冷笑道：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我心头一热，问还缺多少银子。

小翠像没听到我说话，问：你真的是少林的和尚吗？

她撇了一下嘴说：谁要跟踪你，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和尚好玩。把人家剑砍断了，又去帮人家续剑，简直莫名其妙。好比我现在把你腿打断了，再帮你腿接好，你肯定会说我脑子有问题吧？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还缺多少银子？

我跳了起来：小翠？

她欲言又止，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如果哪天你真的无处可去，来邓庄乡邓家村找我。

我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我觉得这姑娘刁蛮之极，说话呛人得很，没法和她继续谈下去。于是爬了起来，转身就走。

小翠低头说道：还缺三十两。

我转过身来问：你养父姓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