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姣在飞云峰上人缘极好,听到她安全回来的消息,众多师兄、师姐都来贺喜,红菡师姐还带来一壶仙果酒。碧云宗弟子日常清苦,得此良机自然要饮乐一番。百里宁两杯下肚,双颊已沁出晕红,如三月桃花般艳丽,几位师兄不住偷望,舒纥沉下脸,不再让她多饮。
孟纪喝得头昏脑胀,站在韩姣身旁问:“小、小师姐,晓曦不会是遇到意外了吧,你不告诉我。她是不是出事了?”说着双眼一红,竟露出伤痛欲绝的表情来。
韩姣无奈,狠狠在他脑门上敲:“男儿有泪不轻弹,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她好着呢,没死你哭个什么劲!”
孟纪“哎哟,哎哟”叫唤着四处躲,还不停回头确认:“你没骗我?是真的吧?”得到韩姣再三确认,他才放下心来,嘀咕着“她怎么不回来”,转头就醉倒在地。
舒纥送走喝得半醉的众位同门,回头一手扛起孟纪,看着师姐妹两人,眉头皱得死紧。
百里宁拉住韩姣道:“师妹今天和我一起睡。”
是夜,师姐妹两人躺在床上,感觉像是又回到幼时两人同榻相眠,聊天说笑的时候。
“姣姣,半年不见,你变得更漂亮了。”百里宁盯着韩姣看了一会儿,忽然道。
韩姣笑道:“我坚持吃了那么多年的灵果呢,”目光一转道,“阿宁才是真的漂亮。”
百里宁对她眨了眨眼:“你离开这么久,是不是找到心上人了?”
韩姣愣了一下,百里宁“哧”地笑出了声:“看吧,是有了吧。”
韩姣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反诘道:“那你和大师兄怎么回事?”
百里宁脸皮“唰”的通红:“……没有什么事。”
“还说没有,”韩姣拊掌大笑,“刚才喝酒我看大师兄特别紧张你,不许说谎,不许耍赖。”
百里宁羞恼,转过身来掐她的脸,“你个促狭鬼。”韩姣不住躲闪,两人闹腾了半晌,百里宁才断断续续把半年内的情况说了,“被海蜃盆困了几个月,我们灵力用完难以恢复,当时都绝望了,那天师兄在山洞里找到我,背着我下山,一路上说,有他在,不要害怕……”她双眸迷蒙,唇畔含笑,沉浸在美妙的回忆中。
韩姣静静地听着。
“姣姣,”百里宁忽然问,“你觉得大师兄好吗?”
“好啊,”韩姣笑嘻嘻道,“二师兄也不错。”
百里宁斜睨她一眼,“我和你说正事呢,提二师兄做什么?”
韩姣抬眼,无端想叹气。百里宁又推了推她,“你呢,快说说。”
“说什么?”韩姣佯作惊讶道。
百里宁大怒,“好呀,你骗我说了,自己瞒得严实。”双手去挠她的腋下。
韩姣咯咯笑,实在躲不过了,开口求饶道,“没什么好说的啦。”
“他年纪多大?”百里宁问。
“很老很老了。”韩姣心想,最少也有600多岁了吧。
“修为如何?”
“很强,”她想了想,说道,“世间难有其匹。”
“现在在哪里?”
“蕴空禅院。”
百里宁瞪大了眼,捂住嘴,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姣姣你是爱上老和尚了?”
韩姣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越笑越烈,直笑到百里宁柳眉倒竖,她才揉着脸颊道,“他不是和尚。”
百里宁也笑了起来,转过脸认真看着她,语调轻柔说道:“等你以后想说了再告诉我。”
韩姣有点感动,颔首默默无语。
“孟晓曦的事,你想好怎么和小师弟说了吗?”百里宁忽然坐了起来,眉宇间平添忧色。韩姣回来不久,寻隙和师兄、师姐说了孟晓曦投靠青元的事,三人都觉得十分为难,只瞒着孟纪一人。
“我已回禀师父,”韩姣道,“他老人家明日就去飞星峰。”
百里宁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她竟走了这一步。”
两人又絮絮叨叨聊了半日,交流分别后的经历,韩姣隐瞒下最关键的一些信息,绘声绘色地描述离恨天的所见所闻,百里宁听得不住唏嘘感慨。直到天色发白才疲倦休息。
第二日一早齐泰文布置众弟子功课后就去了飞星峰,直至夜半才回,不待休息就将众弟子叫到房中,嘱咐道:“以后飞星峰弟子孟晓曦的事不可再提。”
他面带倦色,还有一丝愤然,让韩姣四人惊疑不定。
“师父,”孟纪皱眉,急冲冲道,“这是为何?”
齐泰文目光严肃:“让你别提就别提。”
孟纪大急,舒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师弟,莫非师父的话你也不听?”
孟纪无奈,整张脸耷拉下来,偷瞄了一下众人,他忽然想到韩姣,对着她一个劲使眼色,韩姣置之不理。
等弟子们告退,齐泰文喊住韩姣。房内只剩下师徒两人时,齐泰文揉了揉眉间,声音沉闷地说道:“近期你就不要去飞星峰了。”
韩姣目露惊讶,想了想道:“飞星峰……责怪弟子?”
齐泰文暗自赞叹弟子聪颖,语气平淡道:“知怡元君素来对门下管教甚严,从没出过改投魔道的事,此事无凭无据……还是算了。”
韩姣闻言面色一变,抬起头直视师父,“弟子绝对没有歪曲捏造事实。”
齐泰文看着她,略微一点头,平静道:“为师明白。”
韩姣心中一暖,暗忖飞星峰上下都是女子,是非极多,幸好以往与她们从无来往,只要师父与师兄、师姐相信自己就好。
韩姣并没有把飞星峰的态度放在心上,第二日她婉拒了同门邀约,闭门服用了一枚九曲参丹,认真吐纳炼化,半个月后,她完全化解吸收了药力,惊喜地发现经脉竟然扩容了足足三成,省去苦修五年的功夫,她欣喜难言,拿着颈瓶兴奋了大半日。
随后几日韩姣却被琐事缠身,没有空闲可以服用灵丹。碧云宗规定弟子进入小成境界后将不再享有弟子份例,每月的灵石、灵草的份额一律取消,此后若要取得修炼资源,必须为宗门作出相应贡献,领取任务。韩姣盘点资产,发现灵石所剩无几,灵草更少,不得不跟随百里宁去领取任务。百里宁已达到小成境界的门槛,需要积累灵药。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同行。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孟纪,他没日没夜地纠缠韩姣,非要知道孟晓曦的行踪。韩姣既不能实言相告,也不能虚言欺骗,只能远远避开。
师姐妹两人去了任务堂,管事的师兄怜香惜玉之心大盛,拨了峰上最轻松的一项任务,看管药园一个月。
药园内一片宁静,草木葱荣,绿荫深深,彩蝶在其间自由飞舞。
韩姣和百里宁各站一处,施展云雨术,灵草种类繁多,有的畏阳,有的喜雨,有的每个时辰就需要阴气滋润,任务没有危险却极其烦琐,不容分心。待两人打理完已过了小半日时间。
百里宁吐了一口气,叹道:“最轻松的任务也很费力呢。”
韩姣刚吐纳恢复灵力,脸上笑意宛然,“费力也比待在院里强。”
百里宁想起一脸固执的孟纪便觉得脑门生疼,咬牙道:“那个傻小子。”
韩姣微微地笑,目光在药园内一转,忽然一顿,“阿宁。”
“什么?”百里宁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惊异道,“咦?那是谁?”
两人所在是药园最外围,两百年以上的灵草却种植在中心位置,当中隔着层层白雾其实是一种厉害的禁制,没有允许不得入内。此刻师姐妹两人目光所及,白雾中心竟站着一个修长窈窕的女子身影。
最令人惊奇的是,那女子背对两人不见面容,只透过背影就让人觉得优美高雅,风华难言,还带着几分难言的诱惑感。
“一定是美人。”百里宁惊叹。
韩姣频频点头,注视着药园中心的神秘女子,见她低头从地上摘了一叶灵药,看过之后却随意丢在一旁,看样子不屑一顾。百里宁和韩姣不约而同地“啊”的低呼一声,并非两人少见多怪,而是碧云宗管束极严,所谓“天地有限,耗取当竭”,杜绝弟子浪费行为。
女子似乎有所察觉,慢慢转过身来。
一阵狂风大作,韩姣和百里宁一瞬闭上眼,再睁开时,园中雾气升腾,犹如白色的纱布一层层缓慢卷起,头顶上云层霭霭,有人影站在其上,隐约可以看到其人瘦长,衣袍宽大。
韩姣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轻飘飘的,眨眼就站在了药园外,转过脸一看,百里宁也是一脸莫名,师姐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吃惊。女子回头之际,又来了一个人,把两人挪移出了药园。此地禁制重重,来人却视之无物,使用的法术也高明的可怕,让人丝毫不觉就已被挪出。
修士对高阶的神通天性就有敬畏之心。韩姣被吓出一身冷汗,百里宁也不例外,眼神里满是惊慌。
“药园已理清,回去交付任务即可。”男子平静无波的声音从里传来。
韩姣答应一声,和百里宁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出很远,百里宁忽然问:“姣姣,你说那是谁?”
韩姣略一想,眼中浮起疑惑,“女的不清楚,男的大概是门中哪位隐世的长老吧。”
百里宁轻摇头,淡淡道:“我猜不是。”她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我猜是一清太师祖。”
“啊?”韩姣不由得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四周并无第三人,咋舌道:“太师祖……在药园里藏个女人?”她们不会正好窥视到什么隐秘不宣的事了吧。
百里宁捋了捋裙裾,神情中藏着一丝隐不可察的紧张,说道:“前一阵子宗内有流言,说太师祖出关时身边带着女人。”
两人对视一眼,韩姣吐一下舌头,嗤笑道:“那太师祖可算是真风流了,闭关还带情人。”
“嘘”百里宁在嘴边一比,“千万不能胡说。”
女人就是有这种特性,对八卦天生关心。师姐妹于无人处谈论两句,就把药园所见当作一件绯闻八卦抛之脑后,嘻嘻哈哈地交付任务。弟子堂内管事师兄不在,留了一位身着紫衣、面容清秀、身配长剑的师姐。
做登记时,紫衣师姐忽然从玉简中抬起头,眉稍高高挑起,“你是韩姣?”
韩姣看了看她身后长剑,心道不是那么巧吧。紫衣师姐把玉简一扔道:“就是你讹言谎语,诬陷飞星峰弟子?”
“我是韩姣,但并无诬陷。”
紫衣师姐冷哼道:“小人。”
不等韩姣说话,百里宁往前冲了一步道:“这位师姐,你到底是不是勾录任务的,不是,别浪费我们时间。”
紫衣师姐大怒,拿起玉简向两人掷去:“飞云峰上弟子都是如此目中无人之辈。”
玉简落地崩裂,碎片擦着百里宁的裙摆弹开。韩姣大怒,冷眼斜睨道:“目中怎会无人,就怕那不是人。”
“你!”紫衣师姐一抬手,直指韩姣,“你陷害孟师妹在先,侮辱我在后,真当本峰弟子无人了?”
韩姣简直被她强盗理论给气笑了,正要反驳。管事师兄忽然大步走进堂内,惊呼道:“几位师妹这是做什么,怎么挑这里切磋起来了?”
三人不约而同缄口不言,紫衣师姐一甩袖子,向外走去,临别回头恨声道:“莫道无人治你,等知怡师祖回来自会论个公道。”
管事师兄摇头道:“唉,这飞星峰……”回头看韩姣两人脸色不好,又劝慰几句,飞星峰全是女弟子,平时在碧云宗地位超然,傲气凌人不足为怪。
百里宁也拉住韩姣的手:“姣姣,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韩姣恍惚地微笑,安抚道:“我没事。”心里却兀自产生不好的预感,她隐隐不安着。
三日后这个预感成了真——孟晓曦回到了碧云宗。
这日清晨,窗棂上透着微光微微泛着青白。
韩姣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是舒纥。“大师兄?”韩姣本来还有几分惺忪,见到舒纥脸色冷肃,心头一紧。
舒纥一把拉住她大步往外走,“小师妹快和我去飞星峰。”
韩姣不明所以,直到来到过山的铁索前,挣了几下,却被箍得死紧,“师兄,你抓疼我了。”喊了两遍,舒纥才回过神,手掌松开。
“发生什么事了?”韩姣问。
舒纥回头看她一眼,韩姣一怔,他面色紧绷,看她的目光极为复杂,三分焦急、三分探究、三分责备,还有一分隐隐的疏离。他抿了抿唇,开口,“你……”目光移开,道,“还是到了飞星峰再说吧。”
飞星峰永嘉堂是知怡元君用来议事的主殿,平时轻易不开启,韩姣和舒纥赶到时,殿内已聚集了很多人,或坐或站,一片肃穆。
“拜见诸位师祖、师伯、师叔,”舒纥拉着韩姣行礼,最后才对站在人群中的齐泰文道,“师父。”
当中三个玉座上是周徇、殷乾、知怡三位峰主,其余都是二代弟子,百里宁和孟纪站在殿尾,还有七八个飞星峰弟子,看着韩姣都是怒目而视,义愤填膺,若非长辈众多,恐怕早就按捺不住要冲将过来。
“孽障!还不跪下。”知怡元君怒喝一声,威压瘆人,震的大殿都跟着嗡嗡作响。
舒纥退后一步,韩姣与当世修为最高的人都有相处,因此对此威压感觉不深,懵懵懂懂站在那里,不知所以。
知怡元君大怒,手一抬。周徇真君阻拦道:“师妹,事情缘由还未弄清,有话好好说。” 知怡元君挑眉横目道:“再清楚明白不过了,师兄莫非想袒护峰下弟子?”
舒纥推了一下韩姣道:“小师妹,跪下。”
韩姣脸色霎时变白,看了一眼殿上众人,又看向师父和同门几人。齐泰文脸色铁青,从所未见的凝重,她慢慢跪了下去:“不知弟子做了什么,惹诸位师祖生气?”
“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知怡元君一掌拍在案几上,“勾结魔道,陷害同门,今日就是打杀了你都不为过。”
韩姣脑中“嗡”的一下血涌上来,一阵头晕,本能反驳道,“我没有。”
“到了此刻还要嘴硬,你若从实招来,我看在师兄面上,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韩姣心中骇异,只是摇头不认。
周徇真君道:“你若是有什么苦衷只管说出来。”
韩姣张了张嘴,眼眶已是发红,“弟子从未陷害同门,请师祖明察。”
周徇真君叹息一声,一旁殷乾真君道:“这般问下去能有何用,把人叫出来对质就是。”
飞星峰上弟子应声退下,不一会儿就扶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从殿后走来,在韩姣身旁“扑通“一声跪倒。韩姣看清少女的脸,吓了一大跳:“孟晓曦。”
“就是我。”孟晓曦看她一眼,目光中满是怨恨,转过头又对座上众人叩拜。
韩姣万没有想到背叛宗门的孟晓曦竟敢回来,心里警铃大作。
知怡元君对孟晓曦道:“你前面所说的话,当着她本人再说一遍。”声音和软许多,似还带着几分怜意,与对着韩姣的疾言厉色截然不同。
“是,师祖。”孟晓曦缓缓抬起头,泪水滚滚而落,“韩师妹之前诬我背叛宗门,原因无他,是因为我在赤山洞发现她与魔主公子襄交情深厚,非同一般,所以她一心要对我除之而后快……”
“胡说八道,”韩姣闻言立刻大怒,“你背叛宗门是因为修行魔道,做了妖王青元的婢女。”
大殿中一片哗然,知怡元君扬声道:“安静。”声音渐渐歇了下去。
“我就知道韩师妹会如此说,”孟晓曦道,“诸位师祖、师伯在上,弟子如有一句谎言,叫天打雷劈,永世修不成大道。”在座之人脸色都是一变,这誓言对修士而言不可谓不重。韩姣气的发抖,孟晓曦已修魔道,几乎与大道无缘,这誓言形同虚设。
孟晓曦继续说道:“弟子和飞云峰几位师兄弟一起参加试炼,路上遇到妖僧慧及,不敌被俘,后来……后来被妖僧侮辱,弟子痛不欲生,在赤山洞内碰到韩师妹,无意间得知,妖僧乃是离恨天魔主公子襄麾下,而韩师妹与公子襄相熟……弟子不明白,为何韩师妹要布这样一个局害我。”
众人听她语气悲痛的自称被迫失身,无不露出同情的神色。
韩姣不想她竟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一口气岔在胸口,颤声道:“我是去救你们的。”
百里宁听不过去,冲到前面来,瞪着孟晓曦,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们在途中不敌妖僧失散,小师妹救了孟师弟,然后又来赤山洞救我们是不争的事实,岂容你红口白牙乱攀咬。我可以为师妹作证。”
孟纪也走上前,大声道:“我也可以为小师姐作证,”转头看着孟晓曦,着急道,“晓曦,你为什么……”
孟晓曦看也不看他,只对在座之人道:“韩师妹伪饰极好,难怪师妹、师弟都为她所蒙蔽。”
百里宁大怒,恨不能撕烂她的嘴,待要上前,周徇真君道:“大殿之上不许放肆。”
孟晓曦看着几人道:“当日我们被捉到赤山洞,论样貌,百里师妹胜我一筹,为何妖僧不碰师妹?”当着大殿这许多人,她竟把如此私密的事抖落出来,百里宁脸上一红:“你……”
“百里师妹不知道,我却知道,”孟晓曦道,“你与韩师妹素来交好,她不会伤你,对我却不同。”
孟纪急的满头大汗,“晓曦,你误会小师姐了,她与那妖僧素不相识,怎么会特来害你,你是不是听信妖人谗言了?”
“听信谗言的人是师弟你,仔细想一想,当日你神志不清,韩师妹救你全凭说道,你可曾亲眼所见?在你昏迷的时候,她早就从容布置好一切。”
“胡说,小师姐不是这样的人。”孟纪不假思索反驳道。
“那我问你,”孟晓曦道,“我们修为低下不是妖僧敌手,韩姣可是找了一个法力高深的修士帮忙。”孟纪点头。孟晓曦冷笑道:“你道那人是谁,那就是魔主公子襄。”
孟纪唬了一跳,“不可能。”
孟晓曦转过脸对韩姣道:“韩师妹,你来说说,请来帮忙的修士是何人?”
她一番话前后相合,明显是有备而来,韩姣气的浑身发抖,听到此处跪地磕头道:“弟子当日为救同门,思量欠佳,愿受责罚,但是……但是弟子从未做过勾结魔道之事。”
知怡元君重重哼了一声,满目尽是寒光。
孟晓曦道:“韩师妹是承认请来魔主相助了?”
韩姣抬起头,满殿的人目光都看过来,有鄙夷、轻视、厌恶、疑惑种种,她心中一痛,眼泪涌了上来,迷蒙中看到齐泰文站在周徇真君之下,面色如罩寒霜,目光中不解又责备。韩姣再也忍不住,泪水淌了满脸,咬牙道:“是。”
“无耻小儿!”知怡元君大喝。
周徇真君惊讶之后,目如电射向韩姣看过来:“你果真与公子襄相交?”
不止他一人吃惊,殿内修士都有疑惑,公子襄贵为离恨天魔主,竟然与碧云宗一个小弟子相交,实在匪夷所思。”
韩姣道:“弟子因机缘巧合认识公子襄,在赤山洞时请他帮忙也因为实在情况危急,同门性命危在旦夕,弟子不得不为之。”
飞星峰弟子忍不住纷纷出声。
“如此勾结魔道是坐实了。”
“孟师妹说的不错,背叛宗门的是韩姣。”
“孟师妹是被她所害,严惩叛徒。”
韩姣道:“弟子不知犯了哪条门规,称得上是背叛宗门?”殿中众人大惊,孟晓曦的师父是知怡元君的首徒曲江,此时忍不住厉声道:“好大胆,刚才承认的,现在就要反口不成。”
韩姣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弟子入宗门时,听闻教导,修魔修道是与天地沟通的不同方式,都可通大道。门规有言‘戒勾结妖邪,为非作歹’,妖邪是指奸佞邪术,并非是修魔之士;至于为非作歹,弟子是为解救同门,就更称不上了。弟子请魔主相帮,并未犯任何门规。”
众人不想她如此大胆敢言,哗的一声议论开。经这么一说,门规中确实没有禁止相交修魔之士的门规。
殷乾真君“呵呵”笑了两声,知怡元君道:“狡辩。”
孟晓曦道:“韩师妹如此熟知门规,定知道第一条门规‘戒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了?”
韩姣冷冷看向她,“孟师姐知晓门规,竟还敢在此信口雌黄,莫非妖王青元许你重酬胜过性命?”
孟晓曦心中一寒,别开眼,哽咽两声,以袖掩面道:“弟子被人玷污,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只是怕宗门受人蒙蔽,这才苟且存活于世。韩师妹口口声声说公子襄只是相帮,可那妖僧正是公子襄属下又如何解释?况堂堂魔主,竟被碧云宗弟子指派来去,不知谁信。”
她哭道:“后来我们同去庆栎村,师妹一进入传送阵,阵法就被启动,传送地不是别的,正是离恨天,当时弟子就纳闷,后来再见到公子襄才明白,原来韩师妹与魔主早有来往,往来互通多时了,不然哪有这般巧。途中散仙修士穆真真发现你有不对劲,你就将她斩杀丢入兽潮之中,若非我命大运大,只怕也难活到今日。韩师妹,你好狠的心哪。”
韩姣气的胸闷,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孟晓曦,穆真真被你斩去一臂掉入兽群中,我们心知肚明。”
众人大惊,原来穆真真之父也是一方威名赫赫的散仙,当初听闻吉祥天消息,曾到碧云宗来责问。谁知他的女儿竟死在碧云宗弟子手中。
三位峰主对视一眼,脸上都不好看。
知怡元君道:“韩姣与魔主相交,满口谎言,害我飞星峰弟子,残杀同道,当以重罚。”
韩姣泪眼蒙眬道:“无凭无据,只有两家之言,峰主为何只偏信自家徒孙。”
知怡元君竖起眉,如刀锋一般。
齐泰文忽然出声喝道:“大胆,峰主面前不可放肆。”顿了顿又道,“有话好好说。”
周徇真君看了齐泰文一眼,忽而问道:“你们两人可有什么凭证可以证明?”
孟晓曦跪着往前爬行两步,哭的涕泪纵横道:“弟子与她两人都入离恨天,偏她完好无丝毫损伤回来,弟子在离恨天受尽折磨,其中差别就是韩姣与魔主关系匪浅,赤山洞内皆是她布局迷惑同门所为。”她哭得凄惨,众人忍不住同情,飞星峰众女更是视韩姣为奸佞匪类。
孟晓曦撩起袖子,不少人看去,只见她手臂上青筋发黑,衬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是显眼。
“妖气!”众惊呼。
修为高深者早已看出她修为不纯,妖气缠身,倒并不惊讶。
周徇真君问道:“你已修魔?”
孟晓曦把头狠狠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弟子与韩姣路遇妖王苏梦怀,被他灌服了妖丹,自此只能以妖丹为食,修行魔道,只有韩姣,在魔主庇佑下消除了妖气之弊。魔主何人,岂会为不相干的人做到如此地步,韩姣在离恨天种种优待,皆是因为与魔主相交至深。
“弟子也知道修行魔道等于背叛道门正宗,此次冒死回来,就是为了拆穿韩姣伪诈小人的真面目。”
周徇、殷乾、知怡往韩姣看了一眼,不需探查就知她道法精纯,无一丝驳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