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三代君王齐看重(1 / 2)

明末微官 雨天无辰 2642 字 6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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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说道:“先说这农税,太祖爷出身民间,定得赋税极低,国朝初年耕地八亿五千万亩,田赋三千二百万石,田赋不足亩产的三十分之一。张居正在世时清查天下田亩,国朝耕地是十一亿亩,田赋二千六百万石,不足亩产的五十分之一,即便朕加了两三百万两辽饷,给百姓的负担也不重。那么朕问问你,为何土地增加了,田赋却少了,田赋比例减少了,为何百姓反而更加困苦?而朝廷农税从未能收全,天灾时还要赈济减免,就算有物价抬高,粮食减收,可放之全国则并不明显,朕记得先皇时一个赋税缴纳最好的知县完成了十分之八,全国三百四十个县欠朝廷赋税十之有五,每年不能收缴的田赋高达二百万两,那这少了的一大块田赋去了哪里?”

瞧着儿子陷入迷茫而沉思,万历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朱由校兄弟拉拉父王的衣袖,才清醒过来,忙赶了上去。

万历点头接着问道:“朕召他进京,他路过南京、到达北京,可曾主动招惹了文人士子和朝廷大员?”

万历问道:“朕问问你,满朝官员都说沈重是奸佞,你既然认可朝臣的公心,倒是给朕讲讲这沈重做了什么奸佞的事情。”

万历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朕不听你那些师傅的话,朕要听听你自己心中看法,如实奏来。”

朱常洛战战兢兢地当了近二十年的太子,总是担心触怒天子而被废掉,因此养成万事不开口,开口必转述师傅话的谨慎性子,总是给自己留几分余地。从前万历也懒得问他,不想今日竟是追问自己的意见,不由有些紧张,想了想才说道:“如此故事人物,如此别致的戏曲,如此动人的词曲,可见那沈东海是个有才气的。”

万历笑了,说道:“不错,还能不受他人影响,有客观的见解。那他既然没有奸佞之行,可是奸佞。”

朱常洛抬眼瞧了万历一眼,低头回道:“是对父皇召对白身之人不赞同”

万历也不生气,只是嗔怪沈重,想要折腾这小子的心思就有些止不住了。这时,孙隆派来传递柏林寺消息的小太监,一波一波地跑来,将柏林寺外的一幕幕情景栩栩如生地展现在天子御前,当然也没有拉下孙隆公公精彩粗鲁准确的点评,尤其是诸如“高雅与美女”、“君子就是找死”之类的昏话。万历越听越有兴趣,最后竟是瞧着记录的纸页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回头瞧见太子朱常洛和两位皇孙都好奇而畏惧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动。

万历笑道:“那小子的本事大着呢,朕瞧得清楚。如今朕就和你用这法子量一量朝臣之心,如何?”

良久,朱常洛父子看完,一齐起身欲回禀,万历瞧见却是摆摆手,起身道:“看了一天的戏,实在是坐乏了,你们陪我走走吧。”朱常洛忙点头答应,上前扶了万历,王皇后等后妃见了也要起身,万历摆摆手说:“你们不用动,接着看戏,让崔文升伺候着就行了,朕和太子、皇孙去散散心。”于是朱常洛扶着万历,朱由校和朱由检一旁跟着,崔文升领着几个宦官宫女后面伺候着,一行人离开了热闹的戏园子,奔御花园去了。

万历冷笑一声:“这是今天给你上得第一课,朕是天子,心中只有社稷只有万民,那些大臣,包括那个沈重,都不在朕的心里,朕只是要告诉你,嘴上喊得漂亮的人未必是表里如一、忠正耿直的海刚峰。”

见朱常洛摇摇头,万历接着问道:“那朝臣说他是奸佞,就是朝臣冤枉人了?你因何支持朝臣冤枉别人?”

万历继续说道:“再说这海商贸易税,国朝多少人因从事海外贸易而富可敌国,国朝却从未收过他们的赋税。万历二十七年朕命市舶司强制收税,你可知道朕收了多少,嘿嘿,宁波府渔船税四千两,海商税六千两,台州府渔船税两千三百两,温州府渔船税四千两,海商税八百两。他们一个海商年收入就在数万两乃至数百万两,却在宦官逼迫下浙江一省才总共收了不到两万两白银!”

万历接着冷笑道:“江南一个知州,不理朕的旨意,居然为了清名,弄个商税箱子放在府衙外,任人自交,一年给朕收了十二两白银,真是爱民如子啊。那些开矿的、卖茶的、卖酒的、尤其是扬州的盐商,和朝中勋贵、文官大员勾结,自己富得流油,却给朝廷上交十二万两,朕派宦官督办,才收到五十万两,就骂声一片。沈重书里所提的山西晋商和陕西军商,朕不看还不知道,派人一查吓一跳,他们竟敢瞒着朝廷和蒙古鞑子交易往来,甚至不惜资敌换取富贵,每年利润高达数百万两白银。”

朱常洛见父皇少有的亲近,不由心中一热,眼圈有些发红,不过瞧着父皇正温和得注视着自己,忙整理心情,恭敬答道:“儿臣的老师讲,此书乃是娼妓之子所著,其文中尽是男女淫邪坏礼教大防之狂悖之言,又以宁荣暗指我大明日落西山,当列为禁书方可。”

朱常洛不敢应声,低头不语。

万历大笑道:“抛开了大统的顾虑,吾儿倒是清楚了。是去杨镐,换熊廷弼,不是辽东军饷,是朕的内帑,或者说不是朕的内帑,而是反对因辽东加饷,尤其是江南的商税、山西陕西的边税、海商的贸易税、全国盐铁茶矿税。你既然看过沈重的红楼梦,里面都对这些情况有所描述,当不陌生,这也是他们恨沈重的原因之一。你先说说对这几种税如何认识?”

朱常洛回道:“一是杨镐辽东经略的位子,二是辽东军饷。”

万历点点头,说道:“朕不在了,你就是天子,天子用人须先观人,而观人就是观心,如何观心,当先观行。你如今看明白了他们的行,就可以再看他们的心。”

朱常洛答道:“会回父皇,没有。”

沈重正在内院与翠儿厮混,哪里知道自己煽动的历史小翅膀,将万历四十八年才得赐封皇太孙朱由校的事件提前了一年,而自己也再一次被万历皇帝摧残,扔进了后世臭名昭著的大明朝堂。

朱常洛听了大喜,忙拉着朱由校、朱由检跪下磕头谢恩。

万历点头说道:“就是说其实是对着朕来的。他们是朝中大臣,又以儒家道学为本,不循着正道向朕直谏,却去难为无辜少年好恶心朕,就算是为了国事,这手段可是正人君子之行,可是忠正贤良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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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洛早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听见万历垂询,便急忙回道:“启禀父皇,儿臣觉得这个叫沈重的少年,不合君子之道,行事有些极端,不给人留余地。而且其心性不纯,竟然将圣人之言、历代天子、朝廷律法、百姓民心皆视为攻击别人的工具,可见在其心里,根本无视道德律法和上下尊卑,不是可堪大用之人。”

朱常洛吓得额头冒汗,不敢争辩,低头说道:“儿臣惶恐,可是奏对不合父皇心意,请父皇教训。”

朱常洛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除了在南京和北京两次针对文人士子,尚无奸佞之行。”

朱常洛心里安稳,胆子就大了些,不再是害怕得罪朝臣而不敢否定他们,便说道:“有这个心思,但更多还是辽东的大局。”

朱常洛沉思半晌,艰难地摇了摇头,却是不答。

万历冷声讥讽道:“难得你还能看出他们手段一样,还算不得糊涂。”

朱常洛俯身领旨,却听万历又说道:“如今两位皇孙也大了,朕就下旨封朱由校为皇太孙,命沈重为皇太孙伴读,出阁读书,明儿就让沈重以伴读身份参与辽东攻守之策的廷议,等闲了朕刚才所说的朝廷赋税的根底你也不妨听听沈重的见解,你看如何?”

恢弘的布景、上百的角色、唯美的音乐、男女的爱恋、人世间的浮沉兴衰、万千遗憾的结局,四百年间多少艺术大家的积淀与灵光闪现,一经出现就虏获了人心。满宫的后妃、有执事地位的宫女、太监,永远难以从这种震撼中走出来,从这一刻起,他们成为沈重的死忠粉丝,再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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