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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柱说道：“可您是天子近臣，辽东监军，有天子剑，可便宜行事，他们岂敢无理？”

沈重郑重道：“可是他们不仅没跑，而且还热血死战，后来还在建州十万大军的重围中，生生顶了一个多月，愣是杀伤费英东以下万人，逼退了天命汗。”

胡大柱坚持道：“大人，卑职这些时日，虽是怨天尤人、愤愤不平，可一直在思考着辽东战事。卑职认为，以大人的权势威望，还有咱定边军、川军、浙军的英雄好汉，只要没有袁经略的制约影响，此事大有可为。大人，请您再做思量，为天子朝廷，为辽东百姓，当挺身而出，奋力一击，力抗这即将崩塌的天地，遮蔽这即来的辽东风雨。”

沈重温和一笑，点头说道：“但说无妨。”

沈重的好心情不翼而飞，直接打发胡大柱道：“军国大事，你懂什么，还不退下反省。”

热血澎湃的胡大柱忽然插话说道：“大人，卑职有个大胆的主意，不知当不当说？”

吴天武苦着脸说：“末将腹中难受，欲要出恭，只是未得大人允许，故不敢离开，强忍而已，请大人见谅。”

而沈重的铁骑，则远遁北方，似乎直奔沈阳。

胡大柱回去之后，必然四处宣扬沈大人的英明神武，以及自己的浅薄无知，并随着沈大人诸如“真正的绝境”、“最耀眼的谢幕”和“最后的挽歌”之类的经典名句，沈大人又一次无限拔高了自己在定边军将士心目中的地位，将以前以后的英雄们彻底扫入了历史的角落，定边军只剩下唯一的偶像，沈重沈大人。

沈重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沈重冷笑道：“那熊经略今何在？我若不去救白杆兵和戚家军，等他们浴血浑河，你上哪儿再去找一支敢与鞑子疆场死战的强军？”

沈大人悲天悯人，宽容大度，悉心教诲，耐心指导，在经历了一连串荣耀、冷遇、打压、鼓励、期许的手段后，胡大柱惭愧后悔，感恩戴德，忠贞热血，心服口服。沈大人以高瞻远瞩、暮鼓晨钟般的形象，以自己为配角，踩着新出炉的铁血战神胡大柱，又成功刷了一次声望。

胡大柱听了只觉三观尽毁，是非混淆，矛盾不已。

吴天武冷眼旁观，感叹不已。

胡大柱迷茫问道：“可是，大人这话卑职没法和大伙说啊，一说脑子就乱了，全成浆糊了，这前后不符，言行也不符啊。”

沈重大笑道：“孺子可教也。千年以下，圣人只有几个，众生皆是凡俗，何必责之切。只是你的话还要加上一条，底线即是原则，不可动摇。”

沈重又问胡大柱：“辽阳东北的山寨防御战，你也是指挥之一，若非我事前交代，打一下就撤，你觉得就凭川军那些破烂，有几个敢拼命，最后居然打得有声有色，折服了费英东？”

胡大柱疑惑道：“不能吧，咱们为国为民，立了大功，天子朝廷岂能如此对待？”

沈重气道：“利大个屁！若照你所说，利在一时，利在天子，利在朝廷，利在诸党，利在百姓，那弊呢？弊就是我没了，定边军也没了，然后回到从前，再一次不可收拾。到时候可没有第二个辽东监军和第二支定边军可以顶上去！”

沈重瞧着死心眼的胡大柱，无奈说道：“若去沈阳，夺权守城，会有什么后果？”

胡大柱不识时务上前拱手而拜，激昂说道：“请大人三思。”

沈重大义凌然而笑，傲然说道：“我们是不是在战斗？我们是不是在流血？我们是不是在赴国难？我们是不是在前行？我平日所讲乃是奋斗目标，又没让你们一下子做到，否则都一死报国，这国家早没了。记住，活着，活得好，战斗，会战斗，比什么都重要。我教过你们游击兵法，你们都认可，为什么？你们明明应该死战啊，明明应该去拼命啊，为什么不去，因为咱力量小啊，损失不起。击而不游是失败，游而不击是逃跑，此为游击要义也。”

沈重笑道：“你非说那么清楚干什么。吴天武，别在那儿装傻，我问你，若还没出京我就告诉你们，咱们要去建州杀人放火，你觉得到山海关前，咱骑兵营还能剩下几个？”

沈重冷笑道：“没好处的事儿你也干，傻了不成？”

吴天武听得眼皮一跳，一抹坏笑不由自主显露出来，马上自觉立即低头看地，不露声色，装起傻来。

吴天武立正严肃，沉声说道：“末将脑子不好，打打杀杀还行，这动脑子的事儿还是大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