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盈袖抚了抚额,“该是之前染了风寒没好,常觉得终日晕晕乎乎的。”
那好心的小姐扶她坐到石椅子上,又是连着请她吃了七碗米饭,长生才觉得力气又回来了。她先自报了名字,想着自己若不是得这几碗饭,已经晕在大院里了,便又知恩图报的问起恩人的名字。
杨盈袖体恤下人,也不想丫鬟难做,也就答应回房。丫鬟扶着杨盈袖起身,杨盈袖看一眼长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常出入木芙蓉花小径为奚子虚取膳食,身上有股较浓的花香味。
杨盈袖道,“我不是怕他们吵到我,只是既是爹的客人,于礼我也该去见过才对。”
那道长因为她连着两晚大吵大闹,把杨总管都惊动了过来调解,这院子又不大,吵闹声该是很清楚才对。怎么这杨姑娘像是不知道,是她说得不清楚么。“昨晚……”
长生抓了抓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饭量会这么大,以前三顿饿两顿的,勒紧了腰带,也一样有力气干活。可经过那一顿鲍参翅肚的洗礼,她的胃口像是有种源源不断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还真是少吃一点都不得。
顾长生斩钉截铁道,“我不想学这些。”既然不说谎,人也能活得好好,也就说明这是无用的东西。她不想和别人说假话,因为她怕有一日假话多了,别人也会用虚假来回应她。
“没关系,你若是有空就过来。”杨盈袖指了那间贴满黄符的屋子,不由得让长生一怔。
丫鬟打断道,“小姐,该回去喝药了。”
杨盈袖道,“可我还想再坐一会。”
然后,一个硕大的影子忽的映在了窗纸上,大到几乎要将整个窗纸占满。她不晓得外头的道士有没有看见,她只听到金铃摇晃得更是厉害的声音。
厢房之间的墙壁并不是隔得很厚,长生听到隔壁有翻箱倒柜的声音,她给奚子虚端三餐时几次经过,从窗口望见过隔壁的姑娘在爱不释手的擦拭过她的宝剑后放回床尾的箱子里。
奚子虚问,“那几碗饭好吃么?不问问我明天放不放你去吃水晶糕么?”
丫鬟笑道,“他们都是老爷的知交朋友不在乎那一点虚礼。”她推了推顾长生,顾长生虽不聪明,却也感觉得到那丫鬟好像是要她随声附和。
长生问,“杨姑娘,你身子不舒服么?”她也是仔细看了才发现杨盈袖气色不怎么好,她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没饱饭吃才养成了皮包骨的瘦小身段,可这杨家小姐出身富贵该是小大鱼大肉,却比她的丫鬟还要清瘦。
长生原本还不晓得那些黄符是用来做什么,每当看到符上的又黑又细的笔迹歪歪扭扭的就像是一条条壁虎巴在墙壁上不愿走,就觉得心里发毛。如今听杨盈袖一解释,突然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顾长生还是那句,“我没有说谎。”她长这么大还没撒谎骗过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哦。”长生小声的应了声,不得不抹黑继续她的动作,却是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僵。该去点蜡烛么,总觉得黑暗里的想象总是能画蛇添足,比如她现在就感觉外边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奚子虚见她回来,半带挖苦的看着她晒红的小脸,笑道,“我没想到你还真是倔,不会是你义父教你的吧。”
丫鬟笑道,“你住进杨家的宅子却是连主子都不认识,这是我家小姐。”
长生心想宁可出来些什么声音,比如听和尚继续的敲经念佛,也好过这种无边的寂静,全身的感官得要集中在自己的四周,此刻哪怕是再细微的,就是一颗尘落到她脸上,都会引起像是一种被四面埋伏的紧张和颤栗。
而她给奚子虚捏着肩膀,意识却是逐渐被那种亲切的木鱼声给俘获,耳朵听着木鱼声,心好像却是跟着打起节拍,咚咚咚。一声声好像会和她心跳应和一样。
奚子虚道,“果真是乡下丫头,脑子不会转弯。估计就算看到前边有块石头,你也是直直撞上去吧。你既是跟着我出来了也算见市面了,该学学什么是睁眼说瞎话。”
杨盈袖以为长生胆儿小,笑道,“是不是有些可怕?我原本也不愿意让人在屋外贴那些东西。但爹说我今年命犯太岁,贴这些黄符才能化解。过几日就会撕掉了。”
就在她全神贯注的去感受那种平和时,房中的蜡烛灭了。没有任何的预兆,隔壁的隔壁,和尚的木鱼声,念经声也跟着没了。
长生担心道,“若是那个影子又出现怎么办?”
“什么?”杨盈袖是一脸不解。
顾长生很想点头答应,但想到自己现在是奚子虚的丫鬟,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还不晓得明天会不会继续罚她,“我得回去问问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