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这儿还有客人,且这会儿也快到宵禁的时辰了,九九不好久留,连声说:“外边还有朋友在等!”便要离去。
?学士也不留她,和煦地送了几步:“得了空就来坐坐,跟我说说话。”
九九清脆地?了声:“好!”
走出去没几步,后边又有人叫她。
是雷夫人。
她匆忙往前厅去走了一趟,手里提着一只装饰精美的食盒,笑盈盈同九九道:“不是什么菜肴,是喜?和喜糖,我们两家刚刚定了?事,九九娘子也来沾一沾喜气!”
九九这才知道原来?学士跟雷夫人马上就要做?家了,当下连声道:“真好!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她也不推辞,致谢之后,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等出门在前院那儿见到卢梦卿,两人?伴一边往她租的房子那儿走,一边打开盒子,取了一枚喜?,掰开来分给卢梦卿吃。
尝了尝,是玫瑰花馅儿的。
九九吃得美了,一边嚼嚼嚼,一边美滋滋地眯着眼:“真好吃!”
卢梦卿笑着附和了一句:“是不?。”
九九一边吃喜饼,一边问他:“二弟,你是知道?相公这个人??”
先前在街上听见舒小娘子说起?家事的时候,她注意到卢梦卿怔了一下。
卢梦卿颔首,?了声:“不?。我知道他此时在做宰相,只是......”
他又咬了一口喜饼,缓慢地咀嚼了几瞬,将其咽下去之后,低声告?九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相公的确并没有兄弟。”
九九吃饼的嘴顿住了。
她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
卢梦卿反倒一笑,慢慢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家的后代?得有过一位发疯的族叔不甚光彩,所以把他从文字记载当中删掉了,而那位既没有出仕,又没有功名,官史不载,也不足为奇。只是......”
他顿了顿,才说:“我与吕氏的后人有过交际,也曾经往吕家的宗族墓地里去祭拜,见过吕相公父母的坟墓,墓碑的落款上,只有吕相公一个人的名讳,的确并没有什么兄弟。”
卢梦卿谈起先前舒世松的说法来:“若那位吕二爷是几个月前才疯的,在此之前,没理由不让他在父母墓碑上留名吧?”
“就算他现在疯了,吕氏的后辈引以为耻,不愿张扬也不足为奇,但专程去毁坏祖辈的墓志铭,未免就过火了。”
九九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骇然地看着他:“那,照你的意思??那个疯子其实就是吕相公咯?!”
卢梦卿没有给出回复,眉头紧锁,徐徐告?她:“大乔姐姐,你知道惊动了天子,使得你我被派往?都的那场诡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九九略一思忖,便讶异地有了?果:“不会是将近四个月前吧?”
卢梦卿微微一笑,告诉她:“正是如此!”
他向九九阐述了那桩诡案的首尾。
事情发生在四个多月以前。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没有人察?到不对劲。
第一个死的人??如果他是第一个的话??是一个画家。
他四十二岁,屡试不中,倒是在绘画一道上略有些造诣,曾经被选入宫廷画院,后来被同僚们排挤,便离开神都,回到了故乡?都,此后以卖画为生。
他或?是在夜间死的。
因为就在傍晚时分,妻子才刚去给他送了饭,他也开门来接了。
那时候,画家说,今晚他要闭关作画,让妻子早点睡。
这原也是这家的生活常态,妻子听完并不?得诧异,便也应了,再去瞧过儿女之后,熄灯睡下。
到第二日清晨,不见丈夫的身影,这时候妻子也没有多想,然而一直到晚上,都不见丈夫从画室里出来,妻子就?察出不对劲了。
推开门进去一瞧,画家已经死了。
因是盛年而亡,实在突然,里正依据制度,找了仵作来验尸。
画家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象,仵作勘验之后,排除了谋杀的可能,断定这是心疾亦或者脑疾之类的急病,简单宽抚这家人几句,让他们着手开始准备丧事。
这时候,还没人觉得不对劲。
哪知道第二天,城内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事件。
一个年?的渔娘被父?发现死在了家里,身上同样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象。
没过多久,就发生了第三起、第四起……………
一时间人心惶惶,整个?都城都笼罩在了阴森的恐惧和死亡的羽翼之下。
有人说,是?都城里来了一头食人魂魄的怪兽。
也有人说,这是一种古怪的瘟疫。
还有人说,这是上天降灾.......
东都留守令人去查,然而这案子没头没尾,即便有心调差,一时之间,竟也无从下手。
既不存在凶器,也不存在一个杀人的凶手,东都留守顶着压力,叫仵作解剖了几具尸体,却没能从中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一连两个月,东都城里死了近百人,外逃的百姓一天多过一天。
东都留守无计可施,只能上疏神都请罪,同时也是求援,这才有了后边中书令卢梦卿压阵,京兆少尹乔翎同行,作为钦差,奔赴东都查案的事情。
九九听卢梦卿说了事情首尾,由衷地道:“这个案子,真的是太奇怪了......”
她问卢梦卿:“乔翎有去看过死去的那些人?,她有说那些人是为何而死的吗?”
“她跟白大夫一起去看过??哦,白大夫是京兆府的临时吏员,名叫白应。”
卢梦卿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他们两人得出了共同的结论。并非东都城的仵作验尸的时候有所疏忽,而是那些亡者的确身无伤痕,也没有中毒,他们的身体是健康的,或有病痛,但也绝不至死。”
“那些人之所以死去,是因为他们的魂魄死了,肢体无主,所以紧跟着死去。”
九九听得震动不已。
那边卢梦卿环视周遭,终于抛出了最后一个结论:“我觉得,那些死去的人,或?也曾经来到过我们如今所在的东都城。”
“同样,如若我们找不到离开的方式,或许终有一日,也会如同他们一样,毫无征兆地倒地死去。”
这边姐弟俩边吃边走边聊,?学士那边儿,雷夫人也悄声问?家:“是从前寄居?家的那位小娘子?”
她有听女儿提起过先前弘文馆内的那场风波,对于后来英国公府和?家的那两场风波,也有所耳闻。
荣学士微微颔首,并没有对此点评什么。
雷夫人也没再说。
后边堂中,荣学士的丈夫、大理寺的费少卿正在跟亲家雷尚书推杯换盏,见妻子回来,脸上神色颇有释然,便了然笑道:“现下尽可以放心了吧?”
荣学士笑着点了点头:“是呀。”
坐下去之后才想起来怀里还抱着一副卷轴,又怕九九是叫人坑了,推手展开一点,瞧见右手边的题字,不觉得眉头微抬,面露讶然。
荣学士的脸庞叫堂内的烛火映亮了,捎带着那双眼睛,也是明光逼人。
她叫丈夫提着卷轴一头:“小心些,展开瞧瞧!”
费少卿有所会意,伸手持着,夫妻俩徐徐将这幅卷轴展开,主宾四人凑上前去,端详清楚之后,竟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寂。
最后打破了寂静是居然是雷尚书!
“哎呀!”
他慌乱起身,急急忙忙,撞翻了面前杯碟:“潇洒雄浑,力透纸背??这是卢兄的字啊!”
“他人在哪儿?我先前数次往道观中去拜访,观主说他一直都没回去!”
荣学士与丈夫对视一眼,皆觉讶异:“谁?!”
雷尚书唯恐桌上杯碟污了那幅字画,赶忙把荣学士跟前的菜肴盘碟往桌子当中推了推,再低头凝神端详几眼,复又击案道:“不错,正是卢兄的字迹无疑!”
他告诉两位亲家:“我日前往城外道观避暑,不曾想竟遇见了一位才高八斗的隐者,通晓古今,言辞旷达,实在为之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