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修文打了个寒颤,急忙爬了起来。
他看清楚了,是三殿下。
“下官军器局大使匡修文拜见三殿下!”
朱允?冷哼一声,
“明明在军器局,为何不见毛百户?”
匡修文出了一额头冷汗,支支吾吾道,“三殿下,下官,呃,.......
“别撒谎!”朱允通呵斥了一句。
“下官刚才有事要忙,就请毛百户等候片刻。”
“等两个时辰,是片刻吗?”
“殿下,这,呃,下官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实在是对不住毛百户了。”
朱允通上下打量他。
匡修文之前并不负责军火,甚至都不在工部的系统,而是从下面的县衙调上来的。
所以这人刁难毛海,并不是因为军火案,
纯粹是文官看不起武官,是骨子里的恶。
“匡修文,你之前是高淳县的主簿?”
“是的,三殿下。”
“通过谁的关系进的工部?”
“呃,三殿下,曹国公府的三管家,是下官的姑父,亲姑父。”匡修文抬出了自己的关系。
曹国公属于勋贵,更是皇戚,和殿下血脉很近。
有了这层关系,殿下应该能高抬贵手了吧?
朱允通有些意外,
“你的姑父是曹国公府的三管家?”
“是,殿下!”匡修文心中有些忐忑,希望殿下看在亲戚的份上,今天能高抬贵手。
“匡大使,你为何刁难毛百户?”
“殿下,下官......”
“现在,给毛百户赔礼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朱允?呵斥道。
匡修文有些为难,咱是清贵的文官,怎么可能给一个脑子长肌肉的家伙道歉?
那不是倒反天罡了吗?
会被同僚嗤笑一辈子的。
匡修文拱手哀求道:
“殿下,下官是读书人,请给一点体面,下官马上就给毛百户办理领取手续。”
“哦,清贵的读书人?”朱允?被气笑了,
“曹国公府的三管家,那就是李景隆的一条狗!”
“你这么贵的读书人,怎么还舔着一条狗爬进工部呢?”
匡修文面如死灰,气的浑身发抖。
这句话虽然有些粗糙,但是直接揭开了他的画皮,露出虚伪的内心。
殿下,杀人诛心啊!
他的腰了下去,再也不复在毛海面前的嚣张。
他不敢顶嘴。
激怒了皇孙,当街砍了他都可能。
这可是大明!
毛海等军人暗叫爽快,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朱允通不再理会匡修文,而是背着手走到了一旁,
“毛百户,你是玩火铳的?”
他早就听闻,毛海曾是蓝玉的亲兵,是个用火器的高手。
“禀殿下,末将自十六岁入伍,就一直用的火器。”
“哦,那你说说,这火铳该怎么用,有什么注意事项?”
“末将遵令!殿下,这火铳分为几种,比较常用的是手铳,………………
毛海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确实积累了不少经验,
朱允?很欣慰,有这样的老兵在,火药枪应该很快形成战斗力。
这次平叛,真让人期待啊!
匡修文被晾在了一旁,灰头土脸地站着,
不敢走,也不敢再说话,唯恐殿下再说什么诛心的话。
一炷香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等马车停稳,工部尚书秦逵从上面下来了,身后跟着虞衡清吏司的郎中施元冬。
朱允有些意外,大步迎上前,
“秦尚书,怎么还亲自来了?”
秦逵十分羞愧,上前拱手施礼,
“殿下,听闻手下不懂事,耽搁了大军领用军火,下官是来赔罪,也是来解决问题的。”
当他听说是朱允通在军器局门口,领军需的将士还被刁难了,当即就上来了。
如果不是朱允?殿下,军火案就血洗了工部,领军需的这点小事怎么还能惊动了大恩人!
他决定亲自来一趟,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的殿下生气。
施元冬面对恩公也是满脸羞愧,如果不是朱允?殿下,他的坟头草都要冒芽子了。
现在却只是罚俸半年,
他急忙上前一个长揖,
“殿下,都是卑职御下不严,给军需添了麻烦。”
他万万没想到军器局出了幺蛾子,竟然把领军火的百户给刁难了。
他不满地瞥了一眼匡修文。
这个蠢货,难道不知道军器局和军队是一体两面的吗?
匡修文双腿发软,几乎要后悔死,怎么就得罪了毛海呢,
工部的大佬,郎中都如此说,自己可能要没有个好下场了。
他强打精神,上前施礼:
“卑职匡修文,拜见尚书!拜见郎中!”
可是秦逵、施元冬都没理睬他。
朱允?也不客气了,“秦尚书,有钢制的手铳吗?”
“殿下,必须有啊!”
秦逵压根没有询问是不是真的有,现在的火铳都是钢制的,库里肯定有货。
朱允?故意转头问毛海,
“毛百户,你们需要多少?”
毛海没有转过弯,老老实实地禀报,
“禀殿下,五百把。”
他不敢要一千了,唯恐再被拒绝,
能有五百把,他就很知足了。
朱允?点点头,
“秦尚书,大军出征需要一千五百把手铳。”
这个数量,足够将蓝玉的一个火器营的手铳全部给换了,还有一些富足当做备用。
四川山地多,手铳更适合小规模、地形复杂的战场。
即便不用火药枪,新式的钢制手铳,也足以压制叛军的火器。
"
毛海:
就是管军需的参将来了,也不敢提这个数吧?
殿下威武!
秦逵当即爽快地答应了,
“殿下,没问题,这个数量肯定有。”
没有就让工匠加班加点地赶制出来,总之要满足殿下的需要。
匡修文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昨天还不给的,今天就被打脸了。
毛海激动地满面红光,大手用力揉搓在一起。
秦逵当即转头叮嘱施元冬,
“施郎中,你去,把这些手铳给毛百户。”
施元冬当即拱手领命。
朱允?笑眯眯地说道,
“秦尚书,施郎中,军器局的规矩最近改了啊?”
秦逵、施元冬心中一凛,
“殿下请明示。”
朱允?笑道,
“每一桶火药都要在这里试射,还要领军需的将士自带火铳。”
秦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是什么混蛋的规定?
"............ ? !”
施元冬急忙摆手,
“尚书明察,卑职真的没有下过这种愚蠢的命令!之前也毫不知情。”
“匡修文,你自己过来说!”
匡修文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
“禀上官,是卑职自己临时想的办法,也是为了保证火药的质量,避免前不久的军火案再次发生。”
秦逵压根就没看他一眼,当即对朱允通道,
“殿下,这种不负责任的规定,下官现在就废除它。”
施元冬也急忙点头,
“殿下,军器局决不允许存在这种不合理的规定。”
没人理会匡修文,他只能继续躬身站着,脑子一片浑浑噩噩,不敢想象自己的最后下场。
秦逵冷冷地问道,
“施郎中,需要本官帮你管一管军器局吗?”
施元冬吓得一头汗,
“下官能管,能管。”
他立刻转头大声呵斥,
“匡修文,你昏聩无能,耽误军需供应,现在被革职了!”
匡修文嗫嚅着,
“郎中,下官错了,请给个机会!”
施元冬目光凶狠,心中恨死了这个蠢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
“滚!”
匡修文知道无可挽回了,不敢再纠缠,失魂落魄地走开了,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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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毛海修理了军器局,朱允回城了。
进城不远,前面路口有一户人家,门前聚集了不少人,竟然也是在送别,
一个年轻的士兵背着大包裹,
妻子泪眼婆娑,扯着他的衣袖不舍得撒手。
士兵在低声安慰她什么。
一个幼小的小女孩抱着他的腿,满脸泪珠儿。
门口一对老夫妇在抹着眼泪。
看士兵的服饰,是一个小旗。
小旗硬着心肠掰开妻子的手,
“照顾老人孩子。”
他又冲门口的老人招呼一声,
“爹,娘,孩儿出发了。”
老夫妇擦着眼泪,带着哭腔叮嘱,
“一切小心!”
“照顾好自己!"
小旗红着眼睛,背着包裹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妻子抱起女儿。
女儿挥舞小手,哭喊着,
“我要爹爹!”
朱允通此刻理解了昨天蓝玉的心情,作为沙场老兵,蓝玉看了太多的牺牲。
今天大明的平静生活,下面垫了多少将士的累累白骨。
他握紧了马鞭。
相信这次火药枪能起到奇效,让将士们斗争昂扬地出征,高唱凯歌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