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允?要去炼钢作坊,秦逵眉毛挑起,虽然苍老的脸看不出什么波动,但是他捏着腰带的手明显用力了。
秦逵心中有些不悦。
炫殿下的要求过分了!
工部陪同的官员也都愣住了,军器局门前鸦雀无声。军器局里的喧闹声隐约传来。
炼钢作坊?
那是通殿下的私人作坊,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前方,朱允?的仪仗已经排起了队伍。
秦逵咳嗽一声,躬身回道,
“殿下,去炼钢作坊,需要陛下御批才可以。”
朱允?心中有些不信,去个作坊还要麻烦皇爷爷?
“秦尚书,工部经常去领取钢材,每次都是陛下批准?那多麻烦?”
朱允?盯着秦逵,观察着他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
秦逵解释道:
“殿下,领取钢材这种日常性质的,工部准备了通行的牙牌,去的人员也是固定的,所以不需要再每次上奏疏申请。
“但是每个月去的签到名册,领取材料的数量,月底是要汇总上报给陛下备案的。”
嘶!
朱老三的作坊,皇爷爷竟然管的这么严格!
朱允?心中醋意大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吧,这是三弟的作坊,生产的钢铁事关朝廷安危,是该慎重。”
“殿下说的正是。”秦逵附和道,“炼钢作坊曾有宵小混了进去,还带进了火药,为此陛下震怒,连斩了十三名守卫,自此管理趋于严格。”
朱允?感慨道:
“幸好有皇爷爷圣明烛照,不然这作坊可能就被祸害了。”
秦逵跟着连声附和。
“是需要本王上奏疏吗?”朱允?问道。
“这个,下官可以上奏疏请奏陛下。”
“好。”朱允?微微颔首,“那就等陛下的御批吧。”
秦逵暗暗松了一口气,炼钢作坊是另一个殿下的,?殿下不去最好。
朱允?有些累了,在军器局烘烤了这么久,他现在又累又饿,只想美美地吃一顿,然后小憩片刻。
“今天本王观政就到此吧,明天本王再来。”
秦逵拱手客套了一番,然后恭送朱允?。
朱允?站在轿子旁又问道,
“秦尚书,本王想给侍卫配上几把短枪,也需要陛下御准吗?”
秦逵吓了一跳,这是老夫能做主的吗?
“殿下,军器局不生产短枪。”
“那朝廷的短枪哪里来的?”
“禀殿下,朝廷的军队也只有陛下的侍卫少量配备了一些,那些是三殿下营造的。”
“军器局不管吗?现在是他负责吗?”
“禀殿下,据下官了解,三殿下将火枪的营造移交给军器局后,已经不再打造任何款式的火枪了。”
朱允?有些憋火,去炼钢作坊需要皇爷爷审批,要个短枪竟然直接没有。
工部是对本王有意见?
秦逵看他的小脸绷紧了,急忙解释道:
“殿下,可以去请示陛下,短枪是朝廷管制的武器,没有陛下的御准,谁也不可能配备的。”
朱允?想了想,秦逵说的有道理,现在除了陛下的侍卫,也就是朱允?的护卫有一批。
他只好暂时放弃了,这种敏感的武器,他不敢贸然去向皇爷爷开口。
一个消瘦的中年官员躬身道,
“殿下,秦王曾向陛下请求短枪,陛下没有御准。”
朱允?觉得这话很刺耳,似乎若有所指,冷冷地看了一眼这名官员,
"......"
“下官工部左侍郎包嘉善。”瘦官员恭敬地回道。
“嗯。”朱允?鼻孔里哼了一声,悻悻地上了轿子。
秦逵带着一众官员恭送仪仗离去,直到看不到影子,他才直起腰,长松了一口气,浑身酸涩,这把老骨头可折腾的够呛。
有官员问道,
“尚书,账簿还需要准备吗?”
秦逵捻着胡子点点头,
“还是小心一点吧。”
包嘉善冷哼一声,
“自然要小心了!没有自查完的,趁现在还有时间,一定要继续,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查?”
这次观政,陛下没有规定时间,有备才能无患。
众官员齐齐拱手领命。
秦逵懒洋洋地摆摆手,
“都散了吧。”
秦逵径直上了轿子,跺了跺脚,
“回府!”
轿夫抬起轿子出发了。
去炼钢作坊需要审核,这是陛下规定的,并不是他故意为难。
自从炼钢作坊被运进了两桶炸药,之后作坊的进出就严格了。作坊定员定岗,不仅淘汰了一批工匠和士兵,陛下还明确外人进出需要报批,即便是官员也是如此。
他深知东宫的两个殿下不对付,现在还在争储,在这种敏感的时刻,朱允?殿下竟然要去炼钢作坊,那可是?殿下的地盘。
真以为来工部观政,就可以指挥一切了?
通殿下曾经在军火案救了工部上下很多官吏的性命,即便工部不站队他,也不可能帮着其他人对付自己的恩人。
秦逵摇摇头,缓缓靠在后面,真累啊!
朱允?没有回宫,而是让仪仗回去了,自己换了便服带着几个护卫去了戈江茶楼。
他约了黄子澄,有些事他想安排下去。
等他上了二楼的雅间,黄子澄已经在等候,
“殿下!”
黄子澄将朱允?迎了进去。
朱允?在上位坐下后,黄子澄急忙命令小二上了酒菜。
“殿下,上午如何?”
朱允?摇摇头,“那群人对本王有些疏离,不是很配合。”
他将经历详细讲了一遍。
黄子澄急忙解释道:
“殿下,去炼钢作坊要御批,这是陛下定的规矩。”
朱允?皱眉道,
“可是咱就感觉他们不对头。”
黄子澄看看左右,低声道:
“殿下,短枪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陛下对枪的事情很在意,秦王、晋王、燕王都提出要短枪,全都陛下一顿批。”
朱允?有些不服气,
“可是老三却有近二十把。”
黄子澄安慰道,
“陛下也说了,他就这些了,不许再扩大了。”
朱允?心中有些失落,毕竟是少年,谁不喜欢腰上挂一杆火枪呢。
他不想继续纠缠这个不愉快的问题,“先生,本王想查工部的账。”
“殿下,这件事,再从长计议。下官建议,不要轻易得罪了工部。”黄子澄劝道。
查应天府的账目,那是赈济的钱粮,还勉强说的过去。
直接查一个部的账务,工部的官员肯定要反弹的。
朱允?沉吟片刻,叮嘱道:
“先生可以准备一些账房,等需要的时候能随时用上派场。”
工部的账簿浩如烟海,总能找出问题,敲打一番这些人。
皇爷爷没有说这次观政的时间,那就必须收伏工部的这帮人,有把柄在手,相信他们会乖乖的。
黄子澄见他主意定了,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用了午膳,黄子澄还要去翰林院当值,起身告辞了。
~
朱允?慢慢品着香茗,没有急着走。
一炷香后,方义从外面回来了,他去见锦衣卫千户房天化了。
“殿下!”
“嗯。说吧。”朱允?注意到,方义今天有些兴奋。
“殿下,房千户孝敬了您一大笔钱。
“多少?”
“殿下,是一万贯!”方义竖起了食指,低声叫道,“一万贯呐!”
!!!
这是一笔巨款!
朱允?的心不争气地狂跳。
母妃留下了一些钱,但是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一次给的竟然比景阳宫的全部财产都多,这个房天化太忠心了!
“他,他哪来这么多钱?”
朱允?有些担心,虽然知道锦衣卫都有来钱的路子,无非是收商人的保护费、犯人家属的孝敬。
可是没有哪家能给这么多的。
方义摇摇头,
“殿下,奴婢问了,但是房千户不说,只是说以后宽裕了,继续孝敬。
!!!
以后还有!
朱允?的心跳的更凶了!
“钱收了?”
“奴婢按照殿下的吩咐,安排他送去梁嬷嬷家。
“善!”朱允?很满意。
他现在的生意就是挂在梁嬷嬷的娘家,这笔巨款自己收着很不合适,万一皇爷爷知道就麻烦大了,放在梁家可以投资新的生意。
方义低声道:
“殿下,据奴婢私下观察,房天化表面很简朴,但是用度十分奢华。外面穿着半旧的官服,里面都是精细的棉布,甚至贴身的是调服。吃饭也很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菜必须用料精细,酒必须是最上等的好酒。”
朱允?摇摇头,
“随他去吧,只要忠心就好。他的事你暗中打听,不要惊动他,免得让他反感。”
“奴婢遵令!”方义急忙躬身应下。
“你记住,房天化的事不要牵连咱们,一定要注意隔离。’
“请殿下放心,奴婢有数的。”方义自信地回道。
~
朱允?站起身,他现在迫切想回去,和梁嬷嬷商量一下,这笔巨款该如何投资。
咱终于也是有钱了。
有了钱,很多事都可以做了。
如果房天化这么给力,那么假以时日,自己超过朱老三也不是不可能。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朱允?随口问道。
“殿下,奴婢被锦衣卫盯上了。”
“什么?!”朱允?低声惊呼,吓得小脸都白了,“你们暴露了?”
“殿下不要惊慌,锦衣卫已经盯着奴婢几次了,都被奴婢甩掉了。今天也不例外。”方义十分得意。
“几次?锦衣卫早就盯上你了?”朱允?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不早说?”
方义急忙回道,
“殿下,奴婢没有让他们得逞。”
朱允?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怒火,这里不是骂人的地方,等晚上回宫吧,方义这个狗奴才需要敲打一番了。
“方义,你记住,下次再有锦衣卫盯梢,你就让他们发现一次。”
“殿下,房千户不能暴露啊!”
“暴露咱们的脂粉铺子!”
“殿下,脂粉铺子......哦,奴婢明白了。”
“回宫!”朱允?大步向外走。
刚得一笔巨款的喜悦全都没了,他现在只想回宫,从方义的表现他想到了景阳宫的近况,宫人都有些散漫了,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乾清宫。
朱元璋用过午膳,起身走出乾清宫,在宫外踱步。
阳光正好,微风习习,带着初秋的暖意。
一炷香后,他的额头渗出细汗,正准备回宫,看到蒋?从奉天殿的方向大步走来。
他站住了,
蒋琳看到了他的身影,急忙小跑起来,到了近前躬身施礼。
“蒋琳,朱允?去了工部?”
“禀陛下,?殿下先是去了工部,之后去了军器局。后来提出去炼钢作坊,因为要陛下批准,暂时未能成行。”
“嗯。”朱元璋微微颔首。
去炼钢作坊要御批,这是他定的规矩。那就等工部或者朱允?的奏疏吧。
“禀陛下,?殿下去了五城兵马司之后,又去了诏狱,见了靖宁侯。”
“他们说了什么?”朱元璋沉声问道。
这孩子还是去了。
可是他也没见过蓝玉,去找叶升又能做什么?
“?陛下,三殿下只是要求将靖宁侯的牢房从地下换到了地上。”
“朕知道了。”
“陛下,臣查了宁侯过往经手的军费,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
“陛下,靖宁侯的府上,小公子叶辽生可能会有问题,臣已经命令锦衣卫重点查他,也许能找到突破口。”
朱元璋站住了,皱眉道,
“尤天纵去归德府,为何要了书吏满门?朕有这个旨意吗?”
他有些不满,如果书吏还留有性命,现在就可以提到京城,指证叶升。
虽然书信被大火焚烧了,但是有人证也勉强说的过去,总比现在手上什么也没有强。
蒋?急忙解释,
“陛下,尤天纵返程前曾在给臣的信里解释了,书吏开始很不配合,直到他开始杀人,书吏才招供,书信藏在了夹壁墙里。”
朱元璋冷哼一声,深究下去,蒋琳这就是在狡辩,书吏家的老幼有什么罪。
“那书吏的家产呢?”
蒋琳额头的汗出来了,